第27章 煎鍋貼

「我聽露詩說過，乘長途機的話至少要買高級的經濟艙，座位比較寬敞，雙腿還能向前伸展，否則十多小時的旅程就變得很難受了。」皓龍在志聰面前像個大男孩般神氣地伸展小腿，好像在暗示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你真是的，臨時買的機票已經很貴了，升級做高級經濟客位要多加一千多塊，這樣讓你太破費了！」志聰一臉羞愧地跟皓龍說，「其實我自己一個人去便行，你平日已經那麼忙，我怎能這樣子打擾你？」
「難得一次嘛，這些錢值得花的！你的弟弟志豪主動邀請，這趟旅程只是逗留一個週末，只需要請星期五和星期一兩天假期就可以了，我們都好久沒有放假，就當是去輕鬆一下不好嗎？大都會市我很放心交給卓航和祖言叔叔替我看守著，」皓龍輕鬆地笑著，「至於工作的事嘛⋯⋯出發前我答應了孝真有關短片節目的要求，於是她把我跟你的稿件交給其他同事跟進。你知道嗎？為免我拒絕要求，現在她可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本錢呢！」

「歡迎乘搭海洋國際航空！本班機為OW 815號航機，由大都會市直飛咸美頓市，航班即將起飛，請各位扣好安全帶！」飛機上傳來廣播。
「快可以再見弟弟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緊張？」皓龍緊握著志聰的手。
「呃⋯⋯算是吧。」志聰低著頭回答。
「你跟弟弟有甚麼過節嗎？難得失去聯絡那麼久，終於可以團聚了，你的語氣怎麼不太高興？」
「我⋯⋯我跟志豪感情很好，我也很想跟他見面，只不過⋯⋯到時我就要面對爸爸媽媽⋯⋯」
「你跟他們鬧得不愉快嗎？」
志聰保持沈默，只是輕輕地點頭回應，皓龍見狀，便把志聰的手握得更緊。
「小傻瓜，雖然你一直不肯跟我談及你的父母，但我看得出明明你很想跟他們見面卻又感到害怕，所以當你說要到美國一趟時，我便決定跟你同行。」
「其實⋯⋯爸爸媽媽當天因為發現我是同志所以跟我斷絕關係的，所以我跟弟弟說你只是我的好朋友，免得他們連你都踢出門外；當我知道你在我訂好航班後，偷偷地買了另一張機票，我⋯⋯唉，都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了，明明我就是不想你被捲進這場家庭糾紛⋯⋯」
「既然你的弟弟提出要見你，大概父母方面已經放下成見了吧？我有機會成為你的丈夫，總得要跟你的父母見見面，假如你跟爸媽有甚麼爭執，就由我充當他們臭罵的對象好了！」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你不用介意的，因為你是我最愛的男友嘛！」
「喂呀，你這樣說我更加覺得不好意思的，我不想你成了我跟爸媽的磨心⋯⋯」志聰害羞地看著皓龍，「對了，其實要到美國，只要你用⋯⋯那種能力的話，馬上就到了，何須要破費乘搭飛機？」
「你看那些科幻漫畫看得太多了吧？這次我們是用皓龍和志聰的普通旅客身份出發到美國，任何現實生活中的旅遊都是需要護照的，如果我用上⋯⋯那種能力帶你去的話，沒有官方的過關紀錄，我們就變成非法入境者了！」
「哈哈，我想皓龍你終於體會到作為普通人的難處吧？」
「噓，說話放輕點吧，你這個小傻瓜，」皓龍擔心被其他乘客聽出甚麼奇怪的意思，卻又因為志聰的說話而不禁笑起來，「不過我告訴你，我還是第一次乘飛機到美國這麼遠的地方，我小時候最遠也只跟爸媽乘飛機到過日本回鄉探親。」
「你當時乘飛機大概沒有甚麼感覺吧？」
「怎麼會？那時我還是個甚麼能力都沒有的天真男孩，能飛到半空依然會覺得很高興呢！可是現在已經習慣，呃，你懂的。」
「那麼我們找天也去青森縣探望你的媽媽好嗎？」
「嘩！志聰你心急得要去見家長，為了當個好夫婿做足準備了嗎？」
「哎呀，又是你說的，『丈夫總得要跟父母見面』嘛！」志聰淘氣地打在皓龍的手臂上。
「好吧，好吧，改天我們請假，去青森縣玩個痛快，我保證你會喜歡！不過現在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們要待在座位上十多小時，我不想你帶著一臉倦容見家人呢！」

窗外的景色開始變暗，志聰放下了繃緊的情緒，不自覺地躺在皓龍的手臂上，甜絲絲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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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聰和皓龍兩人拖著行李箱踏出機場的離境大堂，四處張望看看志豪在哪裡。
「原來當個普通旅客是這樣麻煩，又要安檢又要排隊等待過關，還是留在大都會市比較舒適呢！」皓龍開玩笑地說。
「對不起呢，無故讓你添麻煩了⋯⋯」志聰撅著嘴回答，對於皓龍無心的抱怨似乎很敏感。
「傻瓜，只是隨便發一下牢騷而已，哈哈！總算是種新的體驗吧！來，讓我幫你拿行李好了！」皓龍笑咪咪地靠在志聰旁邊，「噢，你看那邊的男生，是不是你的弟弟？」
志聰往皓龍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有一位男生笑意盈盈地向他們揮著手，旁邊還站著一位金髮女生。志聰馬上就認出他就是弟弟志豪，連行李和皓龍都不顧，跑過去跟他相擁。
「志豪！」志聰把弟弟抱在懷裡緊緊不放，還哭得一塌糊塗。
「哥哥！好久不見了，我很掛念你，你知道嗎？」志豪紅著雙眼，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但相比起志聰的激動，他的表情反倒顯得冷靜多了，「哥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就哭呢！」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志聰笑著抹去眼淚，「爸爸媽媽⋯⋯他們⋯⋯沒有來嗎？還有這位女生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Carol，我們在大學認識，她還懂一點中文的。Carol, please meet my brother, eh... 哥哥你有英文名字嗎？」
「Hello, I’m... I’m... Barry... I am his brother...」太久沒有跟外國人交談的志聰說得有點吞吐。
「Nice to meet you, Barry! 我是Sam的女朋友，my name’s Carol⋯⋯Hey, Sam, how to say “fiancée” in Chinese? 很抱歉，我的中文不是太靈光！」
「We call fiancée “未婚妻” in Chinese. Hi, I’m Kent, friend of Barry. Nice to meet you both!」皓龍拉著行李走到志聰身後，以一口流利的英語跟兩人問好，「原來志聰你有個英文名字叫Barry的嗎？怎麼沒有聽你說過？」
「這位就是⋯⋯」志豪有點驚訝，「哥哥短訊中提及的『好朋友』嗎？」
「他⋯⋯他叫田中皓龍⋯⋯呃⋯⋯對，是我同事和好朋友。」一時之間志聰不知該怎樣給志豪介紹，生怕他對皓龍這男友的身份感到抗拒。
「He must be Barry’s boyfriend, or partner, I guess?」Carol似乎一眼就看穿。
「田中先生大概是哥哥的男友，對嗎？以日本人來說中英文說得很好呢！」志豪笑著向皓龍伸手示好，「老實說，普通的『好朋友』又怎會買機票千里迢迢跟你一起來美國？哥哥你要撒謊也得找個合理些的藉口嘛！不過看到你有這位高大威猛的男友，真幸運！」
「哎呀，志豪你早就猜到嗎？呃⋯⋯皓龍是大都會市的人，中文是他的母語。」
「對，我就是志聰的男友，既然已經識破了，那麼不用太見外，稱呼我做皓龍就可以了。」
「那麼爸爸媽媽在哪裡⋯⋯？」志聰輕聲地問。
「媽媽在家裡等著，至於爸爸⋯⋯機場駕車回家要一個小時，我們一邊坐車一邊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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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的駕車技術很好呢！」志聰坐在後排，「志豪你怎可以讓未婚妻操勞？拿點男生的風度出來嘛！」
「我也不想這樣啦！在美國沒有車子代步真的很麻煩，但你知道我從小就是方向白痴，來到這裡考了幾次車牌都失敗了⋯⋯」志豪尷尬地搔著鼻子。
「沒關係，我是本地人，都習慣了每天駕車，而且Sam已經很努力考車牌，他只是欠些運氣而已！」Carol笑著說。
「美國的女生果然跟大都會市的很不一樣呢！」皓龍插嘴，「不過現在大都會市的交通很方便，Sam和Carol找天來一趟，相信會很震驚呢！」
「皓龍似乎是個很和善和健談的男生呢，難怪哥哥那麼喜歡你，哈哈！」志豪大笑。

「想不到志豪你憑著一段網絡影片就找到我呢！」志聰說。
「網絡這東西還真神奇，我跟你說！」志豪難掩內心的驚訝，「自從我們搬來美國後爸媽都不准我跟你聯絡，直到幾年後我猜想哥哥已經大學畢業，打算偷偷跟你聊一下，怎料你的電話已經沒人接聽，電郵也沒有回覆⋯⋯」
「唉，我在日本畢業旅行時不小心丟了手機，那時候電郵還不算那麼流行，更不要說雲端備份甚麼了，我回到大都會市嘗試登入電郵時，剛好又忘記了密碼，」志聰懊惱地說，「你知道最令我絕望的是甚麼嗎？當我想取回電郵密碼時，伺服器的安全防護只能把新密碼以短信傳到我丟失的手機號上⋯⋯結果以前的通訊紀錄全都沒了，連唯一的親戚表姨也在我大學畢業典禮後不久搬離大都會市，毫無辦法取得你的電話號碼。」
「難怪我跟哥哥你一直連不上，而且我找不到你社交平台的帳號，想聯絡你也沒有方法⋯⋯不過幸好我在短片平台的熱門搜尋上看到你的影片，一眼就認出你了，於是給你私訊聯絡。所以說，網絡真的無所不能！」
「這還得靠皓龍的幫忙才能有這一連串的巧合發生呢！」志聰這時溫柔地握緊在身旁皓龍的手心，「對了，爸爸媽媽為甚麼沒有來？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跟皓龍找個飯店留宿會不會比較好？」志聰問。
「我想媽媽已經放下了怒氣，我跟她說我在網上聯絡到哥哥，請你來咸美頓市時，她都沒有太大反應，至於爸爸⋯⋯」
「爸爸怎麼了？」志聰聽到志豪這樣說，馬上緊張起來，皓龍在旁見狀，立刻緊握他的手，著他冷靜一點。
「哥哥先你不要激動，爸爸他⋯⋯他失蹤了。」
「甚麼？！」
「其實這已是我們來到這裡一年後的事了，與其說他失蹤，應該說他離家出走後失去聯絡。」
「離⋯⋯離家出走？」
「嗯，他來到這裡之後，在KYS Corp的科技公司分部找到一份保安工作。」
「連美國的咸美頓市都耀峰KYS Corp的分部⋯⋯」皓龍一臉嚴肅地自言自語。
「爸爸的工作不太順利，可是在那裡不知怎的讓他接觸到一個邪教組織，名字好像叫⋯⋯」
「Circe？」Carol給志豪補充。
「對對對，Circe，在華語區的新聞也有間中報導的，中文叫『喀耳刻』的那個。」
「邪教？怎麼會遇上邪教的人了？！」志聰震驚之餘，雙眼也變得通紅。
「Circe？就是那個聲稱外星文明將要毀滅地球的那個組織？」皓龍說。
「皓龍你也有聽過嗎？」志聰問。
「嗯，早前國際新聞部那邊有報導過，所以有些印象。它們是個神秘地下組織，主要活躍於歐美，聽說有向亞洲擴展的傾向，組織架構是個謎，它們聲稱外星文明將要降臨地球，並會徹底毀滅所有文明，所以他們主張要以武力自衛，抵抗外星的入侵者，有不少信眾跟隨，」皓龍邊想邊說，「聽聞還會把可疑的所謂『外星間諜』拐走，進行私刑逼供，受害者的屍體都被割去頭顱，去掉脊髓，只剩下頸項以下的部分，死狀非常恐怖，被認定是目前世界第一的恐怖組織。」
「那⋯⋯那麼為甚麼爸爸會跟這個邪教的人搭上了？！」
「這個組織對任何與外星文明有關的情報都很敏感，記得之前祖言叔叔說過他多年前推出《致銀河的勇者們》小說時，因為曾經收到恐嚇信而要聘請保鑣嗎？他也懷疑是否跟Circe有關，」皓龍握住志聰的手說，「它們認為地球上很多弱勢小眾都是受外星文明唆擺，必須把『被入侵』的人進行洗腦治療來『恢復原狀』，否則只能殺死以除後患，非常瘋狂。而Circe其中一個針對的群體，就是同性戀者。」
「嘩，皓龍很清楚這方面的資料呢！」志豪驚訝。
「只是記者的老毛病而已，」皓龍靦覥地說，「有可能因為志聰爸爸對同性戀者的厭惡，讓Circe有機可乘吧？可是KYS Corp保安如此森嚴，入職審查亦以嚴謹見稱，Circe這種極端組織是怎樣輕易滲透⋯⋯」
皓龍話未說完，就開始感到志聰有點不妥。
「就⋯⋯就是說⋯⋯爸爸是因為我⋯⋯才會加入邪教？」志聰說得身體也抖震起來，皓龍急得馬上抱著他的肩膊。

「哥哥你不用太自責，事實上爸爸在這社區遇上不少同志，都成了他厭惡的對象，但爸爸一直沒有適應這裡的生活，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然後他在職場裡遇上那個Circe組織的人，整個人熱衷於奇怪的集會，好像某種宗教儀式，行為變得很古怪，家裡還貼著詭異的標誌，我和媽媽為此跟他吵過好幾次了，有一晚爸爸差點跟媽媽動粗，結果他就奪門而出，一去不返，幾年來毫無音訊，我們只能當他死了⋯⋯」
說到這裡志豪便沈默起來，不發一言，眼淚從眼角一滴一滴地沿著臉龐流下來，雖然他坐在前座，但皓龍和志聰從倒後鏡還是能看到他的神情：志豪咬著嘴唇，看似對於爸爸曾經對他們兩母子做過那些過份的事還是忿忿不平，但他的眉頭有點緊皺，大概依然掛念著那一直失去蹤影的爸爸。
志聰坐在後排也不顯得好過：雖然弟弟和他的未婚妻就坐在前面，但他已無法兼顧甚麼體面，一直哭個不停，心想爸爸的失蹤跟自己有太大的關係，讓弟弟和媽媽這幾年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懊悔的感覺湧上心頭，把眼淚不止地奪眶而出。
而皓龍在志聰旁邊沒有作聲，只是緊緊抱著志聰，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讓他好好哭一場。

「It’s tragedy indeed, but we all gotta move on（這的確是場悲劇，但我們也得走下去）... oh shxt!!!」Carol說罷忽然把車子煞停，還一臉無奈地大叫，「Come on, are you kidding me? I’m sorry guys, the engine is broken again...!（真是的，這是說笑吧？車子的引擎又壞了！）」
眾人走到車頭，看著引擎冒煙，剛好車子駛到公路半途，四處渺無人煙，Carol和志豪都顯得一籌莫展。
「Barry, Kent, 很對不起，車子忽然壞掉了⋯⋯」Carol滿面愁容地跟志聰和皓龍道歉。
「現在我都不知該怎麼辦，這條公路很少車子駛過，想找救援都有難度，唉，早知我們就不要貪快，選這條公路走⋯⋯」志豪嘆著氣。
「Hey, Sam, are you blaming me now? Right in front of your brother?!（嘿，志豪，你現在是怪責我嗎？還要在你哥哥面前？）」
「Relax, it’s no big deal,（放鬆點，這不是大問題）」皓龍凝視著引擎，用透視眼檢視一下，似乎看出了車子出了甚麼問題，「the engine has been overheating and some parts have been disjointed. It’s easy to get it fixed!（引擎只是過熱，以及有些零件鬆脫而已。很容易修好的！）」
「你連修理汽車都懂的嗎？」志豪看著皓龍有點疑惑。
這時皓龍給志聰打了眼色，志聰馬上就知道他要做什麼把戲。
「皓龍略懂一點汽車維修的，就讓他看一看吧⋯⋯噢，你們看？那是甚麼來的？！」志聰故作驚訝地遙指著天空。
「What? Is that a plane? Or a bird?（甚麼？是飛機？還是鳥兒？）」志豪和Carol不虞有詐，都跟著志聰的手指望向遠方，「There’s nothing at all... （根本沒有東西）」
「不是吧？怎麼你們看不到？是個樣子很奇怪的東西來的，看？就在那裡啦⋯⋯」志聰繼續亂指著天空，為皓龍爭取時間。
趁著三人都背著車子望著天空，皓龍用高速的動作著手汽車維修：先吹出冷風把引擎急速降溫，然後把引擎徒手拆開，將鬆脫的部份重新安裝，再以熱射線把引擎組合起來，嵌回車身裡面，整個過程只花了半分鐘。

「咦？哎呀，原來是我眼花呢！我真是傻瓜！」志聰瞄了皓龍一眼，知道他已完成維修，便草草打圓場。
「哥哥你真是的⋯⋯」
「似乎引擎的問題比我想像中簡單呢，只是⋯⋯」皓龍胡亂地捏造一個藉口，「呃⋯⋯對了，是電線鬆開了，我已經把它裝回，應該沒問題了！」
「嘩，皓龍你太厲害了吧？！」志豪嘖嘖稱奇。
這時Carol也走進司機座，扭動車匙，車子馬上就能發動，「Wow! It’s simply... miracle! （嘩！這簡直是⋯⋯奇蹟一樣！）」
「哈，連『電線鬆脫』這個原因都被你⋯⋯『找到』出來，皓龍真的很有本事！」志聰的手肘向皓龍推了一下，狡猾地微笑著。
「哪裡哪裡？」獲得眾人的讚賞，尤其是志豪和Carol的肯定，皓龍不自覺神氣地搔搔鼻子，活像一個被大人嘉獎的小男孩。
「好了，既然車子已經修理好，我們還是盡快起程吧，」志豪為皓龍和志聰打開車門，「媽媽在家等著我們，大概半小時後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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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氏未來科技基金的大都會市總部今日正式開幕，城中富豪和名人出席酒會，星光熠熠，並由集團主席Wayne Bruce及Talia Park主持剪綵儀式⋯⋯」

卓航跟祖言坐在客廳看著電視，剛好新聞正在報導著關於布偉傑在大都會市的活動情況。
「說什麼非緊急會議，原來偉傑這傢伙就是指來了本市拓展業務嗎？」卓航在自言自語。
「Mr. Bruce的集團業務挺前衛的，在全球同類型的競爭者可謂少之又少，」祖言拿著遙控一邊調低音量一邊說，「不過我想不到他會來到這裡設立新總部呢！大都會市究竟有甚麼吸引他？」
「可能他掛念家鄉呢？你也說過偉傑這傢伙是大都會市出身。」卓航不自覺地露出一副鄙視的嘴臉。
「因為鄉愁而把大量資金魯莽地投放在前景不明的地方，怎樣也說不過去吧⋯⋯但話說起來，你明明說你不認識Mr. Bruce，卻以『偉傑』『這傢伙』來稱呼他，你跟他有甚麼過節吧，卓航？還是應該叫你⋯⋯Gordon？哈哈！」
「喂，自從回程的飛機上你就拿我的英文名字來開玩笑，是在揶揄我嗎？」卓航故作生氣地說，「Gordon只是我看漫畫時隨便找來，若非必要我可不會告訴別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英語有多差⋯⋯」
「嗯，還是『卓航』這個名字比較親切呢！」
「你也這樣認為吧？『Gordon』這個名字好像跟我格格不入，只是反正已經用了一段時間，我就懶得去改了⋯⋯不過呢，要是你在床上把我稱呼為『Gordon哥哥』的話，我保證你會爽得升天⋯⋯」卓航狡猾地在祖言耳邊輕聲說。
「你別這樣吧！不要忘掉魚丸今晚在這裡留宿！」

「祖言哥哥！你也來跟我和巴曲一起玩吧！」魚丸從客房中興奮地跑出來，「這裡比起芝醬和小叔的家大很多很多呢！」
「魚丸你看你玩得汗流浹背了，乖，我先跟你抹汗，」祖言欣慰地抱起魚丸，「皓龍和志聰要出國幾天，這週末把你和巴曲交給我們照顧，這次應該是你第一次來我家留宿，希望你不會覺得尷尬吧！」
「不會呀！這裡又大又好玩呢，小兔子也很喜歡！我真羨慕大叔每天都能住在這裡！」魚丸一臉天真地說。
「哈，我是在這裡工作，不是來玩的好嗎？」卓航笑咪咪地揉著魚丸的頭髮。
「我看到那間房裡面有一座鋼琴，比學校的音樂室那座還要大呢！祖言哥哥，你可以教我彈鋼琴嗎？」
「喂，那是祖言工作用的，魚丸你別把它弄壞吧！」
「嗚呀！我想學，我想學！巴曲和小兔子都想學呢！」
「哎呀，居然把小狗和兔子玩偶都扯進來⋯⋯喂，小柴犬，你懂音樂的嗎？」卓航邊抖玩著巴曲邊說。
「不打緊，既然難得小朋友主動要求，應該讓他試試看，來，我先替你換件衣服，然後我們來學彈琴，好不好？」

祖言抱著魚丸到客房，巴曲也跟隨其後，剩下卓航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
新聞報導後電視上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卓航打了幾個呵欠，就走到廚房裡，拿出香煙打算吞雲吐霧。
正當香煙燒了一半，手機忽然響起，是一個不知名的來電。
「又是傳銷廣告電話？媽的，真煩人！」卓航把手機放低繼續抽煙，可是同一個電話號碼還是打來好幾次。
卓航不勝其煩，在他點起第二根煙時，終於忍不住接聽，打算破口大罵。
「喂！你給我聽著，我不用借錢美容保險甚麼甚麼的！你再打電話來的話，當心⋯⋯」
「詹卓航，終於肯聽電話了嗎？！」電話傳來一把冷淡但語氣卻又顯得不耐煩的熟悉聲線，「真混帳，同一個號碼不接聽的話，我是從來不會致電第二次。」
「甚麼？你是⋯⋯」
「你居然在問我是誰？」
「誰會打電話來卻問對方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啦？！電話騙案嗎？喂！你這算是甚麼他媽的態度⋯⋯」
「我是Wayne Bruce，布偉傑，認出了嗎？」
「偉⋯⋯偉傑？」
「對，你終於記得我是誰了。」
「你⋯⋯咦？慢著，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偉傑默不作聲。
「⋯⋯」卓航也等著偉傑的回答。
「⋯⋯」偉傑保持靜音，這時卓航已搞不懂是他想用沈默讓自己先開口，還是偉傑在想著甚麼理由解釋。
「夠了，你打算沈默到甚麼時候⋯⋯」卓航忍不住打破這種尷尬。
「⋯⋯明日下午五時來布氏大樓頂樓，我們見個面吧。」偉傑答得直截了當。
「明日下午？」
「沒空嗎？」
「嗯，都可以的⋯⋯」
「有話就留待明天見面時再說吧。」
「好吧⋯⋯等等！你還沒有答我，你是怎樣找到我的電話號碼⋯⋯」卓航打算追問時，偉傑已經率先掛了線，「你這他媽的偉傑算是在命令我嗎？！」

「祖言哥哥，剛才大叔說的『他媽的』是甚麼意思？」魚丸搖著祖言的手好奇地問著。
「卓航，是誰惹怒了你嗎？我們在房中關上門都聽到你在怒吼，」祖言從鋼琴房中疑惑地探出頭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提提你，魚丸今晚會留在這裡，讓他聽到你剛才的字眼，我怕會⋯⋯」
「對不起⋯⋯剛剛有個朋友致電給我，言談間有些⋯⋯呃⋯⋯太輕鬆而已！」卓航紅著臉搔搔頭皮，「那個『他媽的』嘛⋯⋯是⋯⋯是⋯⋯我對朋友的媽媽的尊敬！因為他的媽媽對我向來都很好的，哈哈，哈哈！」
「那麼我都要稱呼你做『他媽的祖言哥哥』和『他媽的大叔』！媽媽說小孩子要有禮貌的！」魚丸說。
「魚丸千萬不要跟別人這樣說啊！因為⋯⋯因為⋯⋯那是大人才可以使用的助語詞！」祖言忽然不懂如何為卓航圓謊，「魚丸是乖小孩，你答應我，記得不要用這個字啊！」
「明明是尊敬的字眼但我又不可以說的嗎？大人真奇怪⋯⋯」
「那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誤會、只有成年人才懂得分辨的詞語嘛！」卓航的臉越來越紅，「別糾結在誰的媽媽身上了，魚丸想不想玩英雄扮演遊戲？你以前總是嚷著要玩，這次我來扮怪獸好了！」
「太好了！我是『鐵甲金剛』！黃金堡壘賜我力量！」
「哼，幹嘛不扮演鋼鐵司令？」卓航故作氣憤，「明明本尊已站在你面前了⋯⋯」

「卓航？」祖言問。
「嗯，怎麼了？」
「明天要去見電話裡的朋友嗎？」
「呃⋯⋯只是個舊同學，最近他⋯⋯」卓航說得有點結巴，不知怎的他不希望讓祖言知道自己去見的是布偉傑，「⋯⋯對了，那傢伙最近婚姻生活不協調，想跟我訴訴苦而已，哈哈！」
「婚姻生活不協調？是什麼意思？」
「就是⋯⋯呃⋯⋯他跟老婆晚上⋯⋯哎呀，你懂的！」
「真的是這樣嗎？」祖言一臉疑惑。
「你以為⋯⋯」卓航依然說得吞吐，「對了，你明天下午不是沒有行程嗎？我想出去跟朋友聚聚舊，方便嗎？」
「沒問題，只要你⋯⋯記得回來就是了。」
「嗯？甚麼？」
「沒什麼。」

祖言從卓航的電話交談中似乎猜出了甚麼，只是遲鈍的卓航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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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聰和皓龍乘著車來到了志豪的家：那是一所在鄉郊的小木屋，就像志聰在電影裡看過的舊式美國住宅，有兩層高，大門外是一個小陽台，鄰居的家相隔有點遠，在廣闊的郊外形成了一個小村區。

「媽媽，我們回來了！」志豪大叫。
站在志豪身後的志聰心情顯得非常忐忑，掌心把皓龍握得緊緊的，然而當他看到大門後有個人準備把門打開時，卻又不由自主地鬆開了皓龍。
束著中長頭髮、銀髮青絲交錯的中年女人打開大門，看見志豪帶著志聰來到，她的臉上出現半秒的微笑，可是很快便收起笑容。
志聰沒有留意，但志聰媽媽的表情變化，身旁的皓龍卻清楚看在眼裡。

「媽媽⋯⋯我來了⋯⋯」志聰戰戰兢兢地說。
「嗯。」志聰媽媽只是隨便回應一下。
然後大家都沒有開口，陷入一片安靜。
「哥哥和皓龍乘了這麼長途的飛機，應該很累了，要不先進來休息吧？」志豪嘗試打破這種沈默的尷尬。
「他是誰？不是只有志聰一個人來嗎？」志聰媽媽瞄了皓龍一眼。
「柯太太⋯⋯不，伯母妳好，我是志聰的同事兼好友，名叫『田中皓龍』，請多多指教，」皓龍掛著親切的笑容，伸手向志聰媽媽打招呼，「很抱歉我事前沒有跟志豪說過我會前來⋯⋯」
「同事兼好友？哼。」可是志聰媽媽似乎並不領情，沒有跟他握手示好，明顯猜出他跟志聰的關係並不止那麼簡單。
「媽媽，說到底皓龍都是客人，你別這樣子吧⋯⋯」志豪尷尬地跟媽媽說。
「不打緊，始終是我不請自來在先，該由我來說抱歉。」面對志聰媽媽的無情對待，皓龍並沒有失卻半點風度。
「是不是想一直站在門外？」在皓龍禮貌的應對下，志聰媽媽的態度似乎有所動搖，「你們⋯⋯先進來吧。」
「那麼就打擾了。」皓龍馬上替志聰拿起行李，看起來毫不費勁。

門前的鞋子全都放得東歪西倒，只有一雙擺得整齊的拖鞋。
「志聰，你穿這對拖鞋吧！」志聰媽媽指著。
「在家不用這麼麻煩了吧？」志聰自言自語。
「志聰，乖，你就聽媽媽的話，穿上拖鞋好了。」
「我都已經是個成年人啦了吧？好啦，好啦，我穿上就是了⋯⋯」

「你的名字是皓龍，對不對？」志聰媽媽帶著志聰和皓龍走進玄關一邊說，「⋯⋯我要先告訴你，我不知道你跟志聰一起來，但客房也只有一間⋯⋯」
「我跟皓龍同房就可以了。」志聰說。
「你說什麼？！你們怎可以⋯⋯」
「沒關係，如果這裡不方便，我可以隨便找一家旅館度宿。」
「甚麼？那麼我跟你一起搬去住旅館好了。」
「不要！」志聰媽媽大喝，「我⋯⋯呃⋯⋯」
「志聰你這次來美國是要跟家人見面的嘛，難得伯母已經為你準備好房間，怎可以無端端搬到旅館？你還得跟家人團聚呢！」皓龍有點無奈地說，「志聰你今晚要留在這裡，這可沒有爭論的餘地，知道嗎？至於我嘛⋯⋯你安頓好之後我再想辦法吧。」
「可是皓龍你千里迢迢跟我來到這裡，還要在外找地方住⋯⋯」
「這裡不是遊客區，附近沒有甚麼旅館⋯⋯」志聰媽媽沒有好氣，「好了，這樣子吧，把客廳的沙發拉開可以改成一張單人床，要是皓龍你可以的話，今晚就睡在客廳吧，那就不用頻撲了，總之你們今晚⋯⋯不要睡在一起啦！」
「謝謝伯母！今晚我就不用為住宿煩惱了！」皓龍輕輕推了志聰的手臂一下給他暗示，「志聰你的媽媽真是個好人，對不對？」
「甚麼？呃⋯⋯那麼⋯⋯謝謝媽媽⋯⋯」志聰不情不願地輕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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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龍替志聰拿著行李，走到樓上的客房。
「難怪伯母不讓我們睡在一起呢，這只是一張單人床，根本不能容下兩個人睡。」皓龍打開房門，語帶無奈。
「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吧？他只是不想我跟你共處一室，你懂的，她仍然很介意我是個同志，還帶了男友一起來⋯⋯」志聰嘆著氣。
「別這樣想吧，至少她讓我留在這裡，已經是很大的包容，不是嗎？」皓龍氣定神閒地揉著志聰的頭髮，「你看？床鋪都弄得整齊，旁邊還放了一個攬枕，就讓它代替我今晚給我的志聰安慰吧！」
「幹⋯⋯幹嘛要放一個攬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傻瓜，你平日在家晚上也要抱著我或蜜糖小熊才能入睡啦，還逞甚麼強？哈哈！」
「討⋯⋯討厭呀！現在還要挖苦我嗎？」
「我不過是說事實而已，沒有嘲笑的意思，況且你抱著我或小熊的樣子那麼可愛，我怎可能是在嘲諷你？」皓龍輕輕吻在志聰的額角，「好了，晚餐時間快到，我們放好行李就回客廳吧，別讓伯母和志豪在等了！」

皓龍溫柔地拖著志聰的手走下樓梯，直至去到客廳前才鬆開。
「哥哥，房間還可以嗎？床邊那個東西是媽媽特意預備的，你都不知道⋯⋯不過客房只有一間，就算你不滿意也沒辦法了，哈哈！」志豪開玩笑般說著，「我告訴你，媽媽今晚煮了大餐，平時都沒有這樣豐富，有蒜香意粉、雜菜湯、招牌炒肉片⋯⋯」
「志豪你有必要這樣多嘴嗎？！」志聰媽媽對志豪的說話有點不滿，表情卻似乎感到害羞。
「炒肉片？志聰在家中也經常做這個菜的！原來是從伯母偷師的嗎？」皓龍看著飯桌上的菜餚，一臉驚喜。
「喂呀！我⋯⋯我只是⋯⋯呃⋯⋯小時候就記住了炒肉片的做法而已⋯⋯」
「是嗎？」志聰媽媽冷淡地說，「且看看味道跟你做的有沒有不同吧。」

整段晚餐時間，志聰和媽媽都吃得有點拘謹，只有志豪和皓龍吃得津津有味。
「伯母做的菜真的太棒了，志聰一定是遺傳了妳的廚藝！」皓龍嘴裡吃個不停，「這個炒肉片呢⋯⋯嗯，味道跟志聰做的有點不同，但同樣很好吃！」
「媽媽煮的東西可以拿去賣，我沒騙你！」志豪高興地把菜往嘴裡塞。
「因為我把調味料更改了，用了味淋來醃肉，所以我的炒肉片跟這個味道有分別吧？」志聰說。
「你怎麼會用這些東西來醃肉的？以前不是教過你怎樣處理肉片的嗎？」志聰媽媽有點怒氣。
「你別管我！反正我的版本味道也很好，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你總是對我的做法諸多意見！」

忽然之間，晚餐的氣氛變得僵持。
「皓⋯⋯皓龍，我想你也口乾了，要不要喝點什麼？」志豪嘗試緩和一下氣氛。
「好⋯⋯好的，冰茶就可以了⋯⋯對了，請問有汽水嗎？志聰平時晚飯都愛一邊吃飯一邊喝汽水的⋯⋯」
「這個不用說出來吧？！」志聰尷尬得紅著臉。
「真抱歉，我家向來沒有買汽水，媽媽說美國的食物很肥膩，所以不會買高糖份的飲料，免得變胖甚麼的⋯⋯」志豪打開冰箱說，「咦？媽媽妳在甚麼時候買了罐裝可樂的？」
「我有買過嗎？不記得了！」志聰媽媽刻意迴避，「反正都買了，就給志聰喝吧！」
「那麼志聰今晚可以多吃一碟意粉了，哈哈！」皓龍笑說。

「對了，我想問，爸爸早前⋯⋯」志聰戰戰兢兢地問。
「好端端的幹嘛提起這個人？！」志聰媽媽忽然大發雷霆，憤怒得連叉子都丟了，志豪沒想到志聰竟然這樣問，在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了？！我只是⋯⋯」
「只是？只是甚麼？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對差點就對我們⋯⋯」
「爸爸對你們做過甚麼？」

整頓晚餐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一次又一次的僵持和拉扯令皓龍開始有點束手無策。
「晚餐應該放鬆和愉快，呃⋯⋯對了！不如我們說一些生活趣事吧！例如志聰在公司的糗事⋯⋯」皓龍嘗試打圓場。
「為甚麼說起這些東西起來啦？」志聰鼓著臉看著皓龍。
「你之前也不是經常把我的生活當成話題跟別人聊天的嗎？我都是模仿你而已！」皓龍眨了一下右眼，「而且伯母應該有興趣知道吧？」
「誰說我有興趣？但如果你想找東西來說的話，就姑且講一下吧⋯⋯」

——————————————



「媽的，這裡本來不是銀行大樓來的嗎？甚麼時候變成了偉傑的資產？」卓航走進布氏基金集團大厦的大堂，目定口呆地四處張望，看起來像個傻瓜。

「呃，你先不要怕，我不是來招搖撞騙的，」卓航有點惶恐地靠近大堂接待處跟女職員說，「是這樣的⋯⋯你們的老闆Wayne Bruce約了我見面，麻煩你帶我上去⋯⋯媽的！怎麼越說越顯得我像個騙子⋯⋯」
「請問閣下就是詹卓航先生嗎？」女職員翻查一下檔案，馬上便認出了他。
「對對對，我就是⋯⋯」
「請別見怪，這只是個保安提問：請問閣下的英文名字是⋯⋯？」
「怎麼問起這種問題啦？我叫Gordon，Gordon Jim，我懂得拼出來的，沒騙你，需要寫給你看看嗎⋯⋯？」
「不用了，詹先生，這邊請。」

卓航跟著女職員乘著獨立升降機來到頂樓。
「主席，詹卓航先生已經到了。」女職員按下門前的通話按鈕，以一口流利的英文說。
「謝謝你，你讓詹先生進來後便可以回樓下了。」偉傑隔著通話器，同樣以流利英語回答。
辦公室高科技的大門在一陣詭異的機械操作聲響下打開，房間設置著形形式式的監察器；卓航第一眼看到的是偉傑的辦公桌，面前擺放著多部設計奇特的鍵盤和螢幕，直把偉傑的身影遮擋起來。

「卓航，歡迎你來到布氏基金的主席辦公室，請坐。」一聲令下，電腦顯示器從辦公桌中間自動往左右移開，彷如戲劇舞台開幕的場面一樣，偉傑則坐在辦公椅上，背著卓航。很快偉傑轉身後站起來，在辦公室的燈光下，一身高級貼身西裝讓他顯得特別健碩。
「我⋯⋯我幹！你⋯⋯你現在是耍帥嗎？好好地跟我面對面談不行嗎？」
然而卓航看著偉傑時，雙眼卻禁不住往他雙腿之間的私處望去：貼身剪裁的西裝褲子布料下透出大腿的肌肉線條，壯實的雙腿之間突出的一大包，微微隆起，叫卓航很好奇他是不是勃起了。

這時偉傑手指指著上面。
「幹⋯⋯幹嘛？」臉上有點紅的卓航被偉傑的舉動嚇了一跳。
「麻煩你的眼睛不要盯著我的腿間，這樣太失禮了，我知道今天我的西裝有點緊身，但你這樣看的話我會有點尷尬，我們很難說下去。」
「我⋯⋯我哪有？！」
「跟我說話時，只要看著我的臉就行了。」

「你這樣匆忙約我見面，是不是有甚麼特別事？還有，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這個號碼是幾年前我才申請的，明明那時你跟我已經失去聯絡！」
「不過是個電話號碼而已，我是怎樣拿到手，有必要那麼執著嗎？」本來木無表情的偉傑竟然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那當然啦！說到底你忽然出現，不消一下子你就找到我的電話，還竟然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呃，那不是重點⋯⋯總之，我怎知道你是不是涉及甚麼不法勾當？！」
「你想知道我如何找到你的號碼？因為我透過合法途徑取得了你那家在大都會市市場佔有率最高的電話公司的大部份股權⋯⋯好吧，簡單來說，就是我買了它，okay？」
卓航聽到後，下巴久久不能合上。
「你的表情可以別要這樣誇張嗎？」偉傑從容地交疊雙手，看起來好像不當是一回事，「不過是一家電訊供應商而已，我買下它是因為它很有價值，我不會放一些沒用的東西在身邊。」
「你⋯⋯你怎麼會變成如此？」
「變成怎樣？你指『有錢』？」
「你是變得他媽的有錢！！！」卓航發瘋一樣的叫喊，「你買起的是一家電訊商，才不是買一部手提電話！究竟你現在是富有到甚麼程度？！」
「我不用跟你說明，因為你根本無法理解，」偉傑的眉頭這時終於放鬆下來，「而我記得你中學時數學科成績一向很差。」
「呃？我⋯⋯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中學最後一年時我替你補習備試，你的數學才勉強合格，」偉傑一邊說，一邊轉動手上的高級鋼筆，「可是從我重遇你後發現，這些年來你的智商和性格依然沒變。」
「你管我！我還是當年的那個我，但你⋯⋯」
「我或許看起來跟以前不一樣，但我仍然是你認識的布偉傑，你在中學時的好朋友。」
卓航從偉傑堅定的眼神看出，縱使他的外貌顯得跟昔日的青澀少年毫不相似，身家突然變得豐厚，但眼前人依然是他認識的那個布偉傑。

「那麼⋯⋯為甚麼你到了英國後就跟我斷絕往來？寫封信總可以吧？」卓航問。
「我不是跟你斷絕往來，而是我有一段很長時間完全無法跟外界溝通，而且當時我的家裡遇上巨變，爸媽都已經不在人世⋯⋯」
「甚麼？！你還可以嗎？我可以⋯⋯呃⋯⋯」卓航欲言又止，因為他心知自己在偉傑離開大都會市前，一直只跟他保持著朋友之上又不算情侶的尷尬，而且當時主動拒絕進一步發展的人，也是自己，「那麼你的爸媽是怎樣⋯⋯？」
「⋯⋯我還沒有準備好回答這個問題，不要追問。」偉傑慢慢地別過臉。
「但是⋯⋯」
「我說，不要追問，」偉傑的語氣變得非常強硬，「同一個要求我不會說第二次。」
「對⋯⋯對不起，我失言了。」卓航有點被偉傑的反應嚇怕了。
「很抱歉，我會注意一下語氣。」
「沒關係，可是你是從哪裡得到那麼多錢？還有上次在加譚城遇到你時，竟然懂得武術呀忍術呀甚麼的，你以前明明是個運動白癡⋯⋯」
「我不是運動白癡！只是不擅長而已！」偉傑聽著卓航的描述，眉頭又再一皺，「家裡發生那次『事件』之後，我『加入』了一個組織，他們給我一個名字叫Wayne Bruce，是他們教曉我武術，然後組織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繼承』了一筆可觀的遺產，我再透過大額投資，把資產倍增，於是我以Wayne Bruce這個名字繼續生活，並成立了『布氏未來科技基金』，那就是我變得富有的簡單經過。」

「原來你在搞科技生意嗎？」卓航語帶驚訝。
「對，業務範圍主要是高端科技，而我這次找你的原因，就是想你來幫我忙。」
「我？我的科技知識就是用手機玩在線遊戲而已，怎可能替你幫忙？」
這時偉傑靠近卓航面前，右手輕輕按著他的肩膊，一臉嚴肅地看著卓航。
卓航在如此近距離望著偉傑，他臉上的鬚根和鬍子，都給看得清楚，跟以前的偉傑相比，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味道，讓他覺得眼前人非常性感。
「卓航，首先⋯⋯不要勃起，好嗎？」
「嘩我靠！」卓航被偉傑一句驚醒，發現自己竟然勃得高高的，「你靠得那麼近，究竟想怎麼啦？」
「你相信有外星人嗎？」
「甚⋯⋯甚麼？」
「不要讓我把問題重複一遍。」
「我聽清楚了你的問題⋯⋯但幹嘛這樣問？」
「所以⋯⋯你的答案是？」偉傑沒有回應卓航的疑惑，只是繼續追問。
「我相信有，你知道啦，宇宙這麼大，可是那跟你的⋯⋯」
「很好，那你認為外星生命對人類存在威脅嗎？」
「等等，我有點糊塗了⋯⋯現在是辯論比賽嗎？為甚麼這份工作會跟甚麼外星生命扯上關係？」
「早前大都會市洛耀峰的工程地盤出現神秘外星生物，你都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啦，當時我在現場，可被累得慘了⋯⋯」
「是什麼意思？」
「我⋯⋯我當時還在警隊嘛，意外後的善後工作讓我開了幾晚通宵，就是這樣，哈哈！」卓航心想，要是這時被偉傑知道他被亞爾剛星的腦魔附身、後來因而變成了鋼鐵司令的話，大概不會有好結果，於是隨便找個藉口胡混過去。
「我的集團主要研究關於外太空及外星生命探索的高端科技，湊巧早前大都會市發生有關外星人入侵的意外，證明這裡早已有外星生物潛伏，所以我就來到大都會市設立新據點。」
「新據點？」
「對，我正在成立一支對抗外星人入侵的隊伍，我看得出你很有實力，希望能把你羅致旗下，好好訓練。」
「喂，反抗外星生物軍隊甚麼的，這也太扯了吧？漫畫劇情嗎？」
「我沒有騙你，」偉傑保持著嚴肅的表情，「我手上有很多有力證據，表明外星生物已經跟地球上某些組織有聯繫，我爸媽的死也跟這些組織有關⋯⋯我不能白白讓地球落入他們手上。」
「你⋯⋯」
「我知道聽起來我就像瘋子一樣，一時之間你很難接受，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會證明給你看。從之前的工地意外，我想你也不能否定外星生物為地球帶來危險這個事實。」偉傑認真的神情，叫卓航不敢懷疑。
「我⋯⋯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好，反正我會在大都會市逗留一段長時間，你也會了解我正在處理著甚麼，」偉傑從口袋裡拿出卡片，「這是我的手機電話號碼，有甚麼需要就直接找我吧，千萬不要把這號碼轉告別人，這個號碼只有幾個我相信的人才知道。」
「好吧，有甚麼問題我再找你好了。」
「期待你的回覆。」

卓航正打算離開之際，忽然轉身看著偉傑。
「不知道你會不會回答，但我想知道⋯⋯在你身邊跟你經常出雙入對的那個韓國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嗎？」
「泰妍？她是我的重要夥伴。」偉傑說。
「不是女朋友？」
「還記得那齣古舊卡通《聰明笨伯》的劇情嗎？主角董輝和班尼一直是對很要好的朋友，我想你知道，你跟我依然是董輝和班尼這兩個角色；很多人以為泰妍看似是班尼的太太比緹，但回到山洞後，她就會放下這個身分。」
「就是說⋯⋯偽裝女友？」
「總之讓外界認為我已經找到比緹就是了，這能讓我的生活輕鬆得多。」
「你⋯⋯不想知道董輝找到了慧瑪沒有嗎？」
「我認識的詹卓航並不是會公開戀情那種人，可是你跟那個Joseph Elwood一起時，整個人是如此放鬆得近乎明目張膽，」偉傑不自然地把雙手插進褲袋裡，「⋯⋯那我還有資格過問嗎？」

卓航聽到偉傑這樣說，嘴角不禁抖震：「很多年前我就想告訴你⋯⋯其實⋯⋯我喜歡你。」
偉傑低頭沈默了一陣子，終於交出回應：「我知道，這個我一直都知道。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你時，你給我的反應。」
「那麼你跟那個泰妍⋯⋯？」
「這跟你無關⋯⋯」偉傑保持著冷酷的表情，「我的意思是，我跟泰妍一起，跟你與我失去聯絡這兩件事，本身沒有直接關係。」
「你會生我的氣嗎？」
「為甚麼我要生氣？」
「因為⋯⋯如果當日我能跟你說清楚⋯⋯」卓航越說越吞吐，「還有⋯⋯要是當時我沒有怕得⋯⋯」
「卓航你記住，沒有所謂『如果』。」
「嗯？甚麼？」
「不論是對的人遇上錯的時機、抑或錯的人遇上對的時機，即使時間有多久，最後都不會把事情變成正確，然後得到美好的結局，很久以前我就了解，」偉傑說，「別糾結於往日的事，總之有甚麼事情再跟我聯絡吧。」

卓航略帶憔悴地離開布氏集團大樓，這時手機傳來訊息。
祖言-『跟朋友聊天開心嗎？』18:15
祖言-『要是還在聊的話，我就不打擾了』18:16
祖言-『只是魚丸的媽媽跟朋友們聚會太高興，趕不及在晚飯時間前回來接走魚丸』18:16
祖言-『我想帶魚丸到餐廳吃牛排，他剛才嚷著要去』18:17
祖言-『你會回來嗎？』18:17
看著一大段短訊，卓航感到有點羞愧；平時祖言不會這樣嘮叨，他這次寫出那麼長的訊息，重點其實只有最後一句：祖言希望自己盡快回到身邊。
卓航不知道祖言是否看穿了甚麼，但這刻他渴望、也必須馬上回家去，因為那裡有一個愛自己的人正在等待。

卓航-『我剛剛跟朋友聊過天，現在馬上回家，你等等我』18:19

而此刻偉傑透過監察器，看到卓航在大厦門口心焦如焚地跳上計程車。
偉傑別過臉，拿出手機按下快速撥號。
「泰妍？今晚我想跟你晚飯，方便嗎？」偉傑以流利的韓語說著。
「Wayne？幹嘛忽然用韓語⋯⋯呃，我明白了，我馬上回來，請等等我。」

——————————————



志聰媽媽一家很早便睡覺，還沒有到十一時，屋內的燈光就關上了。
皓龍躺在樓下客廳狹窄的沙發上，身體寬橫的他扭來扭去，難以入睡，只是他想到志聰媽媽讓他留宿，沒有把他趕出屋外已是萬幸，為了不讓心愛的志聰難堪，一晚半晚的委屈又算得是甚麼。

在漆黑的客廳中，忽然間樓梯傳來腳步聲，皓龍用透視眼看到一個身影從樓上慢慢走下來，原來是志聰媽媽。
「伯母，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還沒有入睡嗎？是不是想找甚麼吃的⋯⋯」皓龍坐起來，看著志聰媽媽說。
「呃，原來你也沒睡嗎？我有點口乾而已，不用管我。」志聰媽媽沒有看皓龍一眼，頭也不回就走到廚房，打開雪櫃拿出一罐啤酒，慢慢走到屋外的陽台。
「伯母你⋯⋯」
「你先睡吧，我喝過啤酒就會就寢。」志聰媽媽輕輕地關上大門，獨自站在陽台，小口地把酒咕嚕地倒進喉嚨。

皓龍放慢腳步，跟隨著志聰媽媽走到屋外。
「伯母，晚上的天氣挺涼的，這個你先蓋著好了。」皓龍說罷就把運動外套掛在志聰媽媽的肩膊上。
「喂！你幹什麼？」志聰媽媽被皓龍的舉動嚇了一跳，不自覺地站遠一步。
「呃⋯⋯抱歉讓你受驚了。」
「你⋯⋯你呀！別以為這樣做我就對你改觀！」
「這裡風大，只是我擔心你會著涼罷了，沒有甚麼意圖。」
「你不怕冷嗎？看你只穿著背心內衣，別以為大塊頭就不會感冒！」
「請你放心吧，我自小就很少生病。為了志聰，我才不能這麼容易病倒呢！」皓龍沒有被志聰媽媽的強硬語氣嚇怕，反而面露溫柔的笑容。
「你⋯⋯唉，算了吧。剛才都沒有問，你跟志聰一起很久了嗎？」
「嗯，大概半年左右吧？」
「才只有半年？你是不是跟他玩玩而已？！」
「別怕，我很喜歡志聰，我對他是認真的，而且已經住在一起了，我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皓龍看著志聰媽媽說，「伯母似乎很擔心志聰的生活呢！」
「我⋯⋯我⋯⋯不過是普通的問候而已！真是的⋯⋯對了，幹嘛你要對志聰打主意？」
「打主意？我⋯⋯對志聰沒有不軌的企圖，真的！」皓龍慌張地否認。
「我的意思是⋯⋯你為甚麼喜歡志聰？兩個男人用上『喜歡』這字眼真的很嘔心！」

皓龍想了幾秒，然後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志聰他很可愛，天真爛漫得惹人喜歡，雖然工作時有點粗心大意，但生活上他總是體貼入微，事事細心，跟我剛剛相反，」皓龍一邊想一邊笑著說，「而且志聰會為人設想，只是有時他太過緊張別人的事情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這個小傻瓜，這方面我總要提點他呢！」
「『小傻瓜』？要稱呼得這樣親暱嗎？我⋯⋯我家志聰有這麼好嗎？」
「嗯，跟他一起後我慢慢懂得如何用更好的方式愛別人，因為我看得出他身上有很多的愛，想必是他從小就學會了。」
「他小時候我就教志聰要愛人如己，這是做人的基本。」
「每個小孩子都有父母的影子，爸媽的管教對小朋友有很深遠的影響⋯⋯你知道嗎？正因為這樣，所以志聰一直都很在乎伯母你和世伯的感受和想法。」
「你怎麼知道？他有跟你提過我們的事嗎？」
「不，」皓龍搖著頭，「志聰就是從來沒有提起你們對他做的事，甚至在我面前也害怕提及你們，一句也沒有。那不是怨恨，是一種⋯⋯怎麼說？志聰大概因為相信你們說得沒錯，所以出於愧疚，才怕提及或想起你們。」

「我沒有說錯，男生怎可以喜歡男生？！」志聰媽媽大口大口地把啤酒吞下，還不自覺嗝了一口氣。
「也許伯母你目前還是不能接受，我懂的，當初我的媽媽也不是太理解，還做了一些滑稽可笑的事，嘗試把我變成直男呢，」皓龍不禁失笑，「可是就算你知道志聰是同志，心底裡依然很愛這孩子，不是嗎？」
「我？！我⋯⋯」志聰媽媽突然語塞。
「由進來這家後我就注意到了，你對志聰的生活細節依然瞭如指掌，從門口放好的拖鞋、晚飯特意準備的汽水⋯⋯」
「說到底志聰要來住兩晚，這些都是簡單的預備而已！」
「那麼睡房裡還放著一個大欖枕，總不會是剛巧放在床上吧？志聰每晚都要抱著布偶或欖枕才能入睡，這些細節伯母你很關心，對不對？」

志聰媽媽低著頭，默不作聲。
「說到我跟志聰的生活嘛⋯⋯我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生活有點亂糟糟，可是有他的出現，我每天感覺很圓滿，他擅長照顧別人，有了他後我的起居飲食也不愁煩惱，默默地為我打點，讓我很放心。」
「說得志聰是你的工人一樣，你當我的志聰是甚麼呀？」
「他是我的另一半，」皓龍不慌不忙地答，「我向來是個獨來獨往的人，工作忙得連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也開始模糊了，有時我會想，我這種性格是否不適合跟別人交往，但自從志聰闖進我的生活後，我的想法改變了：只有志聰這男生能包容我的一塌糊塗，有了他在我身邊，我不再感到寂寞，這種感覺很奇妙，我不想失去他，我想好好地守護他，為他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看你不像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吧？」
「哈哈，自從養父去世、養母離開大都會市獨自生活後，我變得有點孤僻⋯⋯」
「你⋯⋯原來是孤兒？」
「嗯，或許因為這樣，我才總是渴望得到別人的愛吧？而我從志聰身上找到了這份愛，我感到很自在，可以無拘無束地展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那麼我家志聰做了甚麼讓你喜歡上他了？」
「呃⋯⋯」皓龍靦覥地搔著鼻子，「說起來好像有點大口氣，但說真的，並不是志聰有甚麼獨特的能力我才看上他，而是單純因為我愛他，就如你愛志聰一樣。只是志聰有時候顯得怕別人給他愛。」

看著志聰媽媽沒有回嘴，皓龍就繼續說下去。
「志聰這個小傻瓜，老實說不論是他給別人的愛，還是他想得到的愛都很單純，沒有太多計算，但每次當有人給他關懷的時候，他就馬上認為他不配得擁有，怕得退縮，真不知道這是他的性格本是如此，還是不知從哪裡聽到甚麼奇怪的理論就當真了。」
「是我，」志聰媽媽用了握著空空的啤酒罐，「是我當天把志聰趕出家門時跟他說的，那些『同志根本不配有人愛』的說話。」
志聰媽媽以為皓龍會為這種惡言而反駁，怎料皓龍只是輕輕的給她報以微笑。
「妳當時一定是堅信同志不值得被愛，才會這樣說出口吧？或許是⋯⋯出於宗教理由？那句話是否說得過份就先別談了，但你不接受同性戀這回事，本身沒有對錯之分，妳有妳的立場，只是沒料到志聰為了這句話而傷透心，直到現在。」

聽到皓龍這樣說，志聰媽媽情緒終於崩潰，眼淚流個不停。
「你這種堅持，看來有點動搖了嗎？」皓龍溫柔地按著志聰媽媽的肩膀上。
「你知道嗎？我⋯⋯我在志聰離家後就不斷想，我是不是說得太過份了？我那時堅持自己的想法，可是⋯⋯可是志聰是我的兒子，我最愛的乖孩子來的！我真的需要為宗教的執著，連兒子都不認嗎？」志聰媽媽一邊拭著淚一邊哭訴，「志聰從小就聽話又乖巧，是不是他選擇當個同志，他就馬上變成十惡不赦，不再是一個好人嗎？為此我⋯⋯我跟丈夫爭執了很多次，真的有很多次，我有時覺得很累，信仰和親情在我的內心竟然出現嚴重衝突，叫我不知如何自處，我希望有人為我分擔，但在這裡找不到對象傾訴⋯⋯我是志豪的媽媽，他生命的榜樣，來到美國後我只剩下志豪這個兒子，要是我不再堅持信仰，我怕志豪就會離棄上帝，然後離棄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太自私太傻了？」
「沒有這回事，我相信作為母親的角色，妳有這種矛盾是可以理解的。」
「有好幾次我都想跟志聰聯絡，不過因為信仰和面子，制止了自己；然後當志聰爸爸失蹤後，我想找回志聰這孩子，但原來我已經聯絡不上，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就像⋯⋯我失去了這個兒子一樣。那時我終於崩潰了，我對信仰開始感到無力，沒有了丈夫，也沒有了兒子，好一段時間我需要服食安眠藥才能入睡⋯⋯」
「你這些年大概背負著太多了，你已經很努力地堅強起來，我能看得出。」

皓龍這一句話，反而令志聰媽媽哭得更慘。

「我一直很擔心志聰這些年是否過得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對志聰造成的心理創傷是無法彌補的，當志豪說他找到了志聰，還讓他來這裡一趟，我真的很高興，想像他回來的時候，我會用力把他抱緊，告訴他我很愛他，可是⋯⋯原來我根本沒有臉向他表達關心，我再沒有資格跟他噓寒問暖⋯⋯」
「於是妳剛才一直顯得疏離又不自在⋯⋯但妳是志聰的媽媽，這是不變的事實，」皓龍把志聰媽媽抱得更緊，「某程度上，妳和志聰真的很像，其實他跟妳都一樣，不知怎樣把埋藏心裡的關心告訴對方。」
「志聰他⋯⋯有跟你說過甚麼嗎？」
「嗯，他有幾次晚上夢囈，似乎他造夢也想起了小時候妳跟他的快樂時光，只是我沒有告訴他罷了。」

「甚麼？你們是睡在一起的嗎？！那麼你們有沒有⋯⋯」
「不用擔心，我們還沒有做⋯⋯」
「做什麼？！」
「呃⋯⋯總之我們晚上都很規矩，沒有做一些⋯⋯你不喜歡的事，哈哈！」皓龍一臉無辜地說。

「我一直擔心志聰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搞不好遇上壞人，他的人生就完蛋了⋯⋯」
「可是志聰比妳想像中還要堅強，他很乖，很懂得照顧自己和別人，也沒有學壞，已經是個很獨立的男生了，你不用擔心，我答應妳，我會好好照顧志聰，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謝謝你⋯⋯咦？我可沒有說過我已經接受同性戀！別以為我會認定你是志聰的男朋友甚麼的！」
「好的，好的，就當我是志聰的⋯⋯呃，同屋主吧？這樣應該比較容易接受。」
「同屋主嗎⋯⋯？感覺你算挺可靠的，那就拜託你，在我不在他身邊時好好照顧他，志聰還是個容易受傷的小孩⋯⋯」
「放心吧，我會對志聰很好的，因為我的生活中已經不能沒有他。」

「說起來，你剛才說你是孤兒？那麼小時候你是怎麼過？說到底你是個甚麼人，我都不太清楚⋯⋯」
「嗯，這可說來話長呢⋯⋯」皓龍指著志聰媽媽手上的空鐵罐，「如果你不睏的話，我可以跟你多聊一下，不過我可以一邊喝啤酒一邊說嗎？我有點口乾呢⋯⋯」

在清風送爽的深夜，志聰媽媽和皓龍拿著啤酒，聊起皓龍和志聰的小時候以及同居生活瑣碎，還有志聰媽媽和志豪的外地生活，直至天都快亮了。

——————————————



「明天下午就回去大都會市了嗎？真是的，要是這樣趕及就不要倉促成行吧！」飯桌上志聰媽媽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跟志聰說，「幹嘛你的雙眼都紅了？」
「報社的工作很忙，不能請假太久；我⋯⋯我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沒什麼事的，你知道我一向不習慣睡在陌生的床鋪⋯⋯」
「那麼哥哥和皓龍今天有沒有甚麼行程？要不要在到市中心逛街甚麼的？」志豪插嘴，「可是比起大都會市，這裡的市中心也沒有甚麼觀光景點⋯⋯」
「反正我們這次不是來觀光，不如今天就留在家裡，看電視聊天甚麼都好，我想志聰也想多陪媽媽跟弟弟在一起吧？」

「還記得以前週末假期，我們經常留在家幫媽媽預備午餐和晚餐！」志豪跟志聰說。
「原來志聰的廚藝從小就開始培養出來呢！」皓龍笑咪咪地說。
「也不是啦，只是我喜歡跟媽媽一起做飯的感覺而已，」志聰說得害羞起來，「說起來以前我最喜歡跟媽媽和弟弟一起做煎鍋貼，一個早上忙著包好餃子，午飯時就煎好一大碟，每次我們都吃清光的！」
「來到這裡就沒有再做煎鍋貼了，城裡的超級市場只有一般的日用品和西式食物，菜肉等的東西還容易找，但餃子皮之類的中式食材要駕車幾小時的鄰市唐人商店才可能有⋯⋯」志聰媽媽無奈地說。

皓龍想了一想，然後拿出手機，打開網頁瀏覽器，胡亂地掃了幾下，假裝在找資料。
「咦？市中心一家小店好像有中式食材售賣呢！不如我去看一看好嗎？」
「怎麼我住在這裡那麼多年，都不知道有這家店子？」志豪疑惑地問。
「美國的城區很大，可能有些地方你還沒有去過吧？」皓龍尷尬地笑著，「我去確認一下，要是真的沒有，就當是出外逛一下好了。」
「要我陪你去嗎？」志聰感到皓龍在故弄玄虛，馬上提出要求跟隨。
「不用不用！」皓龍慌張得連忙拒絕，「你留在家陪媽媽和弟弟吧，我很快便回來！對了，做煎鍋貼還需要甚麼東西，我可以一併買回來。」
「皓龍你今天真古怪呢⋯⋯」

不消半小時，皓龍便拿著環保購物袋，裝著一堆食材回來。
「嘩！那麼快便回來了？明明從這裡乘巴士都要點時間⋯⋯」志豪問。
「噢⋯⋯剛才走到巴士站馬上就有車來了，回程時也一樣，今天真是幸運日呢！」皓龍笑得有點僵硬，「更幸運的是，那家店真的有現成餃子皮售賣，而且是最後兩包！」
「辛苦你了，讓我看看⋯⋯」志聰替皓龍拿過購物袋，拿出餃子皮的包裝瞄了一眼，眉頭一皺，然後快速把上面的價錢牌撕走，「真的有餃子皮呢！這個牌子⋯⋯我只在大都會市家樓下的超級市場才看過！」
「噢？真的假的？」皓龍不自覺地把聲調提高，令說話變得有點滑稽，「那麼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竟然給我找到！」
「要你走那麼遠路⋯⋯皓龍，真的辛苦你了！」志聰對於餃子皮從哪裡買回來已經心知肚明，嘴角不禁泛起甜蜜的笑容，「希望這東西不是從『非法入境者』手上要回來吧！」
「我想不會吧？哈哈！」皓龍依然笑得尷尬。
「說到底皓龍都是客人，這次真的麻煩了你⋯⋯」志聰媽媽看著食材，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既然材料都已經齊全，我們馬上動手做煎鍋貼吧！」

志聰和媽媽合力之下，很快餐桌上就端出一盤菜肉和餃子皮，準備全家一起製作煎餃；皓龍則一直拿著志聰的小型攝影機在旁拍攝著他們的製作過程。
「皓龍你不要只顧著拍攝，一起來試試包餃子吧？」志聰媽媽望著鏡頭說。
「不要不要！」皓龍和志聰同聲叫出來。
「呃⋯⋯與其做飯，我反而比較擅長拍攝呢！」
「呃⋯⋯媽媽你都不知道，皓龍的廚藝太爛，還是不要浪費食物好了！」
「哎呀，志聰你真是的，有必要突然在伯母面前奚落我嗎？」皓龍沒有好氣地說，「這樣子我在她心裡的形象一下子就泡湯了！」
「皓龍你這種大塊頭，懂得運動但不懂入廚我倒不意外呢！」志聰媽媽答，「志聰你要多做一些有營養的菜式，皓龍要身體健康才可以好好照顧你！」
「呃，媽媽你的意思是⋯⋯」志聰驚訝地輕聲問。
「沒什麼啦！嘿，別在嘀咕甚麼了，裡面的香菇好像不太夠，你再加點進去吧！」

「志聰，記得以前你總是把餃子包得滿滿嗎？弄得下鍋後很快便爆開。」志聰媽媽面露微笑，這是志聰來到這裡後第一次看到媽媽的笑容。
「小時候我不懂太多嘛，只知道菜肉餡很好吃，便拼命把餡料往餃子皮裡塞⋯⋯」志聰靦覥地笑著。
「跟你說了很多次，不論做甚麼事都好，剛剛好就夠了，不要貪心⋯⋯」
「哎呀，我知道了，現在我做菜時也有記住這一點⋯⋯」
「做人要知足，你看？如果這一件餃子包得太多，下一件就不夠餡料用了，」志聰媽媽還是低頭微笑著，「不論生活、工作還是感情，就算人家對你再好，總要記住不是必然的，別要苛求太多，也不能無止境地對別人付出，否則只會苦了自己。」
「皓龍他⋯⋯跟妳說了我的情史嗎？」
皓龍聽到後故意聳聳肩，還扁了嘴，示意沒有跟他媽媽說過甚麼。
「別怪他，是我早就猜到你會過得如此，你是我的兒子嘛，性格是怎樣難道我會不清楚？」志聰媽媽保持笑容，但雙眼漸漸泛紅，「只是過去幾年沒有我給你提點，怕你早已忘記，處處碰壁那就麻煩了⋯⋯」
「媽媽，我⋯⋯我⋯⋯」
「雖然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但我終歸是你的媽媽，要是遇上甚麼不開心的事，儘管跟我說⋯⋯」
志聰媽媽說不下去，志聰聽到她這段話，忍不住啜泣；旁邊的志豪淚水滾滾而下，連手執攝錄機的皓龍雙眼也紅起來。

「媽媽，對不起，我⋯⋯」
「傻孩子，應該是我⋯⋯是我要跟你說對不起，這幾年讓你辛苦了⋯⋯」志聰媽媽輕輕替志聰抹去臉龐的淚珠，「好了，眼淚弄污了餃子皮的話，就不能吃了！」
「嗯！」

「原來煎鍋貼是這樣美味呢！以前都沒有嘗過，」皓龍大口大口地吃著，「嘩，還有煎出底部大片的薄脆，太神奇了吧？究竟是加了甚麼做出來的？」
「是麵粉水！」志聰和他媽媽同時說出來，兩人對望後不禁笑出來。
「皓龍你慢慢吃，我們還做了很多，」志聰媽媽看著皓龍吃得滋味，馬上笑逐顏開，「你媽媽都擅長做菜吧？」
「嗯，不過她擅長日本料理，算是配合養父的口味吧！我聽過家中的料理是心靈療藥，不論一天過得如何沮喪，能夠吃到家人烹調的菜，心情都能平復下來！」
「那麼志聰你要好好做菜了，皓龍又要上班，又要花時間精神來照顧你，肯定會很累了！」
「怎麼說只有我被照顧？我也會照料皓龍的起居生活的！終歸他是我的好⋯⋯」志聰鼓著腮說。
「⋯⋯同屋主，我們會好好地互相照顧的。」皓龍不慌不忙地回應，還瞄了志聰一下，暗示他不用把話說得太白。
「好朋友也好，同屋主也好，總之知道志聰有皓龍在身邊照顧，那就可以了。」
「媽媽你對皓龍⋯⋯」
「雖然說志聰你已經長大成人，但自己一個生活我始終有點擔心，現在有個可靠的人陪住你，我就放心很多，不管那是男生還是女生。」
之後整頓午餐志聰媽媽緊緊地握著志聰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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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怎麼午飯後就躲在這裡？」志聰走進睡房，看著皓龍坐在手提電腦面前埋頭苦幹，然後從後溫柔地抱著他的脖子。
「哈哈，我在剪輯『家廚志聰』的新影片。」
「就是剛才你拍攝的東西？」
「對呀，我跟你來到這裡，甚麼見面禮都沒有帶，我想用這段『煎鍋貼』的影片送給伯母，反正剛才你們在廚房裡一直在說餃子怎樣做，用作新影片的取材真是一舉兩得！」
「你真是很多鬼主意呢⋯⋯可是要媽媽素顏出鏡，會不會不太好？」
「傻瓜，你剛才也沒有化妝吧？當然我會先讓伯母過目，得到她同意後才會上載。」
「喂，皓龍。」
「嗯？怎麼了？」
「想不到媽媽一晚之間對你改觀了不少，你⋯⋯跟她說過甚麼了？」
「我？沒有呀！」皓龍的聲調再次滑稽地提高了，也繃緊造作地搖著頭否認。
「嗯，好吧，」志聰笑著說，「你覺得呢⋯⋯媽媽是不是接受了你是我男朋友這件事？」
「我想真心接受與否都沒有關係吧，而且她有信仰背景，這種事可不能強逼的，但⋯⋯至少伯母似乎再沒有反對我跟你住在一起，她也不再否定你是同志的事實，這不是已經很好了嗎？」皓龍把額頭輕輕貼在志聰的額角，「伯母不是說過嗎？很多事情能做到剛剛好就夠了，我相信時間久了，她會更容易接受。」
「你也有道理⋯⋯只是如果你可以用『媽媽』來稱呼她，好像感覺更親切而已。」
「哈，那就是說我是你的丈夫？」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不打緊，現在我跟你不是已經是『夫夫』的層次了嗎？」
「啊，大男孩你真厚面皮！」志聰淘氣地拍打在皓龍的胸膛上。
「來，大男孩想你給我親一個，當是為你剪輯新影片的獎勵！」
「這⋯⋯不太好吧？萬一媽媽衝進來怎麼辦？」
「看你說得像個害怕爸媽闖進書房壞了好事的青春少男一樣，真的很可愛！」皓龍輕輕捏著志聰的鼻子，「讓我用透視眼，看看現在伯母在哪裡，讓你安心好了⋯⋯」

皓龍還沒有看到樓下的情況，透視眼卻瞄到志聰床下有一個古怪的黑色圓形襟章，上面有血紅色的三角形圖案，三角型每個角落都有一個大圓點，而三角型中央伸出了三條直線，垂直地沿著三角型的邊長切開，看起來像某種奇怪宗教的標誌。
「這是甚麼？」皓龍走到床下拿出了襟章。
「不過是個普通的襟章罷了，但看起來好像有點邪門⋯⋯」志聰一邊看著皓龍，一邊疑惑著，「說起來黑色襟章在床下的確很難發現呢！」
「這有點古怪，看起來像個邪教的標誌，我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屬於Circe，」皓龍凝重地望著手上的襟章，「還記得嗎？你爸爸在這裡失蹤前就是加入了這個組織⋯⋯」
「甚麼？這是邪教Circe的標誌？」
「這個要調查一下才知道，說到底關於Circe的事我沒有聽過太多。」說罷皓龍便拿出手機，把襟章的樣子拍下來。
「究竟這個組織是何方神聖來的？爸爸會不會為了它而做出甚麼壞事⋯⋯」志聰一臉焦急，「咦？直接把這東西拿回去大都會市不是更方便嗎？」
「小傻瓜，終歸這可能是屬於你爸爸的東西，他可能隨時回來取走；而且如果我拿走了，萬一在海關檢驗時被發現和扣查，我就變成了邪教成員的嫌疑犯，到時可麻煩了！」皓龍摸著志聰的頭髮，「這不過是個普通的塑膠襟章，沒有任何機關，反正最重要的只是上面的圖案，要進行調查的話，一張照片已經很足夠。」
「嘩！皓龍你好棒喔！」志聰驚訝地說。
「果然是我的小傻瓜，」皓龍神氣地搔搔鼻尖，「不過你這種少女矯情對我來說是不管用的！」

「志聰！皓龍！媽媽做了些點心，你們要來吃嗎？」志豪在樓梯大叫。
「噢，似乎我們沒時間親熱了，」皓龍字裡行間難掩失望之情，「不過趁現在讓我給伯母看看剛才的影片吧，她應該會很滿意；還有，要是不賞面吃點心，拒絕她的好意，她肯定會扣減我的印象分！」
「哈哈！有人想努力討奶奶的歡心呢！」

在悠閒的下午茶時間，志聰、志豪和媽媽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看著皓龍電腦的剪輯影片，他們都被影片感動了。
皓龍則站在旁邊，不知道是害怕尷尬還是其他原因，他雙手插著褲袋望著志聰一家，就像小時候抽離地看著其他小朋友玩耍的情景一樣，可是這次皓龍切實地感到，這小小的努力，確實守護著心愛的志聰，以及他的家庭。

志聰媽媽馬上答應把影片上載至『家廚志聰』的頻道，皓龍和志聰在上載時本來沒有計算太多，只是想到把這段美好時光記錄和分享回到大都會市他們才發現影片獲得大量好評，甚至比第一段短片引來更大迴響，但那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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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離這裡很遠，有志豪和Carol的座駕，媽媽你不用送我們了，回到大都會市我再跟妳報平安吧！」志聰和皓龍拿著行李，正準備啟程乘飛機回家。
「你呀，記得晚上要多穿衣服，不要著涼，工作也不要經常通宵達旦，累壞了身子那怎麼辦？」志聰媽媽開始嘮嘮叨叨的說。
「知道了，知道了⋯⋯」
「還有，雖然這幾年你該早已習慣獨自生活，但媽媽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要給皓龍添麻煩⋯⋯」
「我⋯⋯我明白了。」志聰聽到媽媽這樣說，雙眼泛紅，面上露出笑容。
「記住二人生活有很多事需要遷就和包容，要是有甚麼事，一定要跟我說，媽媽⋯⋯會在這裡等你，知道嗎？」說罷志聰和媽媽相擁而泣，但他們都知道，那是喜悅的淚水。
「我這個志聰是個大孩子，要麻煩你包容一下了，」志聰媽媽拭去眼淚，轉身走向皓龍面前，「拜託你，要好好照顧志聰，別讓他受到傷害⋯⋯」
「伯母，不用擔心，有我在志聰身邊，誰都不能動他一條毛髮！」皓龍溫柔地握著志聰媽媽的手說。
「你是個很可靠的男生，很高興志聰能找到你這個那麼好的⋯⋯男友。」
「呃？伯母你剛才說⋯⋯我是志聰的⋯⋯？」
「如果有時間的話，多點來探望我這個媽媽吧！這裡很歡迎你們的！」志聰媽媽接著說，「要是志聰有甚麼事哭著回來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嗯，請你放心把志聰交給我吧，我會代替⋯⋯代替媽媽照顧你的兒子！」

志豪的車子正駛往機場，小屋從志聰的視線中在相反方向越變越小，可是志聰沒有覺得傷感，因為他知道，他將很快回來這裡探望媽媽，而且會帶著皓龍同行，這個家門已經為身為同志的自己以及他的好男友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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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延誤真討厭！你看？行李區已經擠著另一班抵達的乘客了！」志聰一臉不悅。
「哈哈，你趕著要回家嗎？」皓龍揉著志聰的頭髮說。
「這幾天我都沒有跟你親熱，人家很心急了！」志聰一臉傻氣地倚在皓龍的手臂。
「喂，這裡有很多人啦，你不怕別人的眼光嗎？」
「還要在意甚麼？我的男友這麼棒，就讓所有人都來羨慕我好了！」
「嗯？幹嘛回來後就變得這樣放得開？跟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樣！」
「這樣不好嗎？媽媽已經放開了昔日的芥蒂，接受了我的身份，還包容了你的存在，而且我知道因為有你在，我的生活才變得如此精彩，」志聰溫柔地看著皓龍，「還有呢，我想跟你說一聲⋯⋯謝謝！」
「嘩，還變得這樣肉麻呢！」
「你跟媽媽在陽台的對話，我打開窗後都聽得一清二楚，是你為我們解開了多年的心結⋯⋯我想你知道，你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小傻瓜，我是你的另一半嘛，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有問題當然要解決，不是嗎？以後有甚麼事都要跟我講，我會為你分憂的，」皓龍旁若無人地捏著志聰的臉龐，「行李好像到了，我們趕快取回行李後，就讓你回家給我『報恩』吧！」
「哈！有個大男孩更心急呢！」

皓龍和志聰推著行李手推車，走往左邊的運輸帶取回行李。就在這時，有一位滿頭白髮但身材健碩的老伯伯同樣推著手推車，慢慢走向右邊的旁邊的行李運輸帶，跟兩人擦身而過，而一位棕啡色短髮的年輕壯健男生，雙手插在褲袋、揹著皮包跟隨其後。
「家信，」老伯以中文叫著年輕人，然後嚴肅地以一口流利的英語指著前方，「行李區在這邊。」
「噢，福伯，真抱歉，我沒有行李寄艙，剛才還在想直接離開這堆人群。」年輕人回答，「不過福伯你可否先不要用『家信』來稱呼我？布先生給我起的這個中文名字，我還不太習慣。」
「好吧，Gary Dickson，」福伯稍微嘆口氣，「少爺這次要在大都會市逗留一段長時間，可不是以前的短途旅程，怎麼家信你甚麼東西都不帶來？」
「不論要留在這裡多久，我需要的東西全都放在這皮包內，布先生總教我不要帶著太多負擔，」家信冷靜地說，「反正我們住在布先生那裡，他早就預備了我們的必需品。」
「少爺吩咐我們要盡量融入大都會市的生活，不要讓別人懷疑，所以這次也安排我們乘民航客機前來，你得了解一下平民的生活是怎麼樣。」
「福伯，我知道了，」家信似乎非常聽從福伯的說話，「可是布先生犯不著要安排我來這裡工作吧？想到那些所謂『辦公室』的情況，還有跟甚麼『同事』碰面，馬上就覺得很苦惱⋯⋯」
「少爺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原因，這次你要工作的地方叫《先鋒新聞》，你還是先了解一下比較好。」
「你說過那是一家網路報社，那麼明天我就要⋯⋯呃⋯⋯『上班』了嗎？」
「還不用，《先鋒新聞》暫時未正式成為少爺的資產，不過預計一個月內就會成事，」福伯微笑地看著前方，「少爺要做到的事，他一定會找到方法的。噢，我的行李到了⋯⋯」
「我替你去拿吧。」
「傻小子，怎麼忽然這樣熱心？不用了，不過是兩個行李箱而已，易如反掌。」福伯左右手各自拿起看來沈甸甸的行李輕鬆地放進手推車，彷彿行李毫無重量一樣，然後踏出機場出口，與家信乘上門外早已預備的接待轎車。

「喂，你看你看？那輛轎車太豪華了吧？不知道坐在裡面的感覺是怎樣呢？」志聰拖著行李，搖著皓龍的手，遙指著福伯和家信的座駕。
「祖言叔叔的車子不是跟那輛車差不多嗎？你想的話，我問一下祖言叔叔能否現在前來接我們⋯⋯」說罷皓龍就伸手進褲袋裡，打算拿出手機。
「哈哈，我看起來像是這種貪慕虛榮的人嗎？」志聰聽著便大笑起來，「還有我已經電召了『田中流運輸服務』了，瞬間就能回到家裡，還需要找車子嗎？」
「對呢，我的小傻瓜，」皓龍看著前方的陰暗小巷，「看？我找到上車地點了，準備好出發了沒有？拿好行李抱緊我，現在馬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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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這一章本來沒有計劃出現在主劇情當中，只在篇末故事中約略帶過，而原有劇情本應是在第25章後跳到第28章。
但在開始為第26章執筆時，筆者愛上了一首香港流行曲，來自鄧小巧的《雲吞》，歌曲講述親情，以雲吞作為母親與子女的溝通橋樑，於是忽發想到這個情景：把雲吞換成煎鍋貼，志聰和媽媽在飯桌上製作餃子，一邊聊天一邊解開彼此的心結，這樣的話之後志聰與家人團聚、以及志聰性格變得自信無懼的情節似乎更說得通。
結果為此筆者又寫了上篇第26章，好讓《家廚志聰》頻道來打開這一連串劇情，湊巧發現這些奇想又能接駁往後的橋段，所以希望各位不要驚訝為何這兩章忽然變成溫馨處境劇，其實這些都是無心插柳下，為接下來的故事鋪陳。
有興趣知道《雲吞》一曲原本是說著甚麼的話，可以點擊以下影音視頻連結：
https://youtu.be/nUCYMsvns1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