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挑戰者(上篇)



大都會市市中心有一家會員制的豪華餐廳,客人名單非富則貴,而且每夜預約總是爆滿。
這一夜,布氏集團的營運總監朴泰妍在裡面一個私人包廂進餐,而坐在對面的,竟然是露詩。

「朴小姐身為大忙人,竟然馬上接受我的訪問邀請,」露詩拿著酒杯說,「還安排在這家餐廳,老實說,我真的受寵若驚。」
「布氏基金來到大都會市擴展業務,各大傳媒對我們的事感到興趣其實正常不過,」泰妍說罷喝下一口白酒,「這地的傳媒生態似乎有點複雜,我們不希望隨便進行訪問,以免集團發放的資訊被扭曲。」
「那麼這餐晚飯,足以證明朴小姐對於我們《大都會日報》的信任,對不?」
「這樣說似乎太得寸進尺了,凌小姐,」泰妍再喝了一口白酒,「我並不介意妳把今晚我們的對話寫成新聞報導,但想從我口中打聽布氏基金的內幕?我怕要讓妳失望了,若我不願意講,誰都不能知道,就算是資深記者凌露詩也不行。」
「真有趣呢,要是妳早決定不會跟我透露半句,那麼我應該把這餐晚飯當成是一場考驗,測試我的採訪功力,還是倒過來是妳想從我口中探聽《大都會日報》的事?」
「至今沒有一家大都會市的傳媒如此斗膽要跟我們取得集團的內幕資料,但凌小姐妳是第一個,我非常欣賞,不騙妳。」
「所以這餐單獨的晚飯,就算是給我這位女勇士的獎勵?」露詩帶著挑逗的眼神,把身子往前傾。
「跟新相識的朋友吃個飯而已,沒有甚麼計謀,也不需太多猜測,」泰妍也把身子往前傾,順勢把桌面上的手機翻轉過去,「所以凌小姐妳也不用偷窺我手機上的短訊了,這些都跟布氏集團的營運無關。」
「果然是國際集團的營運總監,做事清脆俐落,也沒什麼事能瞞得過妳,」露詩輕嘆一口氣,「似乎剛才我的舉動太明顯了吧?」
「在男性主導的傳媒業界,凌小姐的工作能力可謂一支獨秀,剛才妳的探聽技巧也非常厲害,可是現在遇上的是朴泰妍,我可不是妳日常遇上的對象,那種任由你用鋒利文筆來宰割的豬牛,」泰妍拿起酒杯,「直接點,今晚我想深入認識妳,凌露詩。」
「忽然間我成了受訪對象呢⋯⋯」露詩也拿起酒杯跟泰妍碰了一下,「我有甚麼特別,竟然被妳看上了?」
「妳是個有點危險的女人,早前我就知道《先鋒新聞》的孝真對布氏集團展開調查,」泰妍不經意地撥了一下長髮,「只是報導刊登當天,我才發現妳也在追蹤這新聞,而竟然我卻毫不知情,於是我暗中調查妳是如何做到。」
「那麼妳有甚麼驚人發現?」露詩沒有被泰妍的說話嚇到,「給我一些驚喜的答案吧,因為我向來保密工夫都做得很妥善。」

泰妍跟侍應點了一支紅酒,給自己和露詩的酒杯都添得半滿。
「我發現妳跟我都是同一類人,」泰妍凝視著露詩,「我們都是愛偷的女人。」
露詩似乎被泰妍的這句話弄得糊塗,但心底又覺得她看穿了自己。
「何以見得我愛偷竊?」露詩托著腮,「我可沒有偷取其他行家的情報。」
「別誤會,我並不是指責妳的採訪方式,而是⋯⋯偷取別人的感情,打算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據為己有。」
「妳調查我的私生活?」
「Well,話不能這樣說,只是根據調查方向而不可避免地把不太相關的事都翻找出來了,包括妳跟《先鋒新聞》總編孝真的不倫。」
「我應該解讀成一種要脅嗎,朴小姐?」
「叫我Talia吧,我們之間不用見外,」泰妍再次跟露詩碰杯,「我希望彼此能親近一點,好嗎?」
「言下之意,朴⋯⋯Talia,妳也是所謂『愛偷的女人』嗎?」



「妳看來很喜歡偷竊的快感,那種在未有人察覺之下把別人珍惜的東西得到手的過程,但成功把東西偷回來之後,又發現那種東西不是妳真心想要的。」
「從來沒太多好東西是會從天降下來的,作為如此龐大的集團營運總監,Talia妳該很清楚,」露詩的眼神流露著試探,「我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努力爭取,或許用的方法跟世俗接受的不太一樣,若妳堅持說這種是『偷』的話,我沒辦法。」
「No offense(我沒有冒犯之意),我知道妳對於某方面的道德觀很執著,也沒有所謂的『耍手段』,一直憑一己之力攀上《大都會日報》的首席記者之位,實力不容置疑,至少我敢肯定妳不是壞人,」泰妍用手指撩弄著髮尖,「但對於另一方面的道德觀,妳是個壞女人。」
「如果『好女人』註定只能被人挑選、對人生沒有話語權,我並不介意我被叫做『壞女人』,甚至很驕傲能得到這個稱呼,」露詩一步步地以言語跟泰妍正面交鋒,「妳說我們很相似,那麼似乎妳也不甘於當個乖乖女吧,Talia?」
「我們對於要偷的東西都有很高的標準,看妳交往過的對象就知道,除了年輕貌美,被妳盯上的全都是正在交往的女生,這大概不是巧合吧?」
「我想要一段親密關係,哪個女生不想擁有?」
「Admit it(承認吧),妳想要的,其實是別人的親密關係。」
「換句話說,妳的興趣也搶別人的伴侶?」
「哈哈,這樣說未免太負面了⋯⋯」泰妍大笑,「『因為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擁有,所以才有偷取的價值』,我跟妳的想法應該相差不遠。」
「那麼⋯⋯Talia妳也是⋯⋯?」
「女同志?嗯⋯⋯我想我不用再多說了吧?」
「這樣子Wayne Bruce不是太可憐了嗎?」
「同床不代表是情侶,你自己也不是這樣想的嗎?」
「嗯⋯⋯我開始明白你為什麼會說我跟妳是同一類人,」露詩微笑著,「讓我猜猜,剛才關於Wayne Bruce的事,妳不希望我寫出來,換轉是我也不想讓他無辜受牽連,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夠了。」
「You know what?(你知道嗎?),我對妳越來越感興趣了!」

泰妍雖然翹著腿,但腳尖卻挑弄露詩的膝頭之下,那一下又一下似有還無的摩擦,彷如一陣陣潮浪般的興奮直衝露詩腦門。
「嗯⋯⋯這方面妳很在行呢,Talia。」
「今晚讓我們在這裡止住好了,性騷擾的罪名可不是容易開脫的。」
「那麼⋯⋯朴小姐還肯接受《大都會日報》的專訪嗎?」
「要是由妳親自主理的話,我樂意接受採訪,」泰妍把那不安份的小腿縮回去,「可是我先要告訴妳,關於向傳媒披露的計劃,布氏集團其實早有部署。」
「跟我們報社有關的嗎?」
「別著急,遲些妳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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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要暫停調查?是不是發生了甚麼狀況?」志聰聽到孝真的說話,慌張得對著皓龍的電話大嚷。
「已經這麼晚了,怎麼志聰會在你的旁邊?」孝真被志聰突如其來的叫喊吃了一驚。
「呃⋯⋯這方面我之後再跟你解釋吧,」皓龍也被志聰這忽然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志聰在我家裡,而且這件事也跟他有關,我可以打開揚聲器讓他一起聽嗎?」

在得到孝真同意後,皓龍便開啟手機的揚聲器,跟志聰一起坐在沙發與孝真進行討論。
「好了,那麼我們現在可以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一回事嗎?」皓龍以冷靜而低沈的聲音查問著,「總編你在傳媒業界如此經驗豐富又德高望重,你該很清楚編輯自主和採訪自由對我們記者是何等重要。」
「皓龍⋯⋯我很明白你的顧慮⋯⋯」手機內孝真說得吞吞吐吐,跟平日乾脆的語氣很不一樣。
「剛才你的要求明顯是在干預我們的編採自由,這是一個非常越界的行為,你是知道的,」皓龍在沙發上把身子往前傾,「而且『編輯自主』是當初我答允過來《先鋒新聞》的條件。」
「呃⋯⋯皓龍你的語氣先別如此強硬吧?這樣子總編會很難做⋯⋯」志聰看著皓龍板著臉,在旁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原則的問題,恕我未能理解總編為甚麼要這樣做。」
「志聰,沒關係,我很明白皓龍為什麼這樣子,我剛才的說話的確讓他氣結⋯⋯反正這件事遲早都跟你們解釋,杜撰謊話只會越描越黑,那麼我就開門見山吧,」孝真的語氣越來越顯得怯懦,「事實是,布氏集團將要收購《先鋒新聞》,換句話說,Wayne Bruce快要成為你們跟我的老闆。」
「甚麼?布氏集團要收購《先鋒新聞》?!怎麼會如此突然?」志聰大叫。
「其實在你們上星期去美國時我才收到大老闆通知,說他們投資失利,總公司在短時間內虧了很多錢,需要關閉旗下大部分子公司,而《先鋒新聞》自開業以來都不是他們的賺錢項目,在最近一年才勉強做到收支平衡,所以《先鋒新聞》首當其衝成了總公司要脫手的業務,」孝真解釋,「這時候布氏集團董事長Wayne Bruce主動接觸了大老闆,表示《先鋒新聞》有很強的發展潛力,非常有興趣把它羅致旗下,雖然大老闆跟布氏集團商討得非常順利,但還需要花一點時間來大都會市觀察我們的日常運作,才決定是否簽下收購合約⋯⋯」
「噢,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正在調查《先鋒新聞》的未來老闆,以及其集團的營運內幕,」志聰恍然大悟,「要是我們查出甚麼黑材料,讓收購計劃告吹的話,《先鋒新聞》就要停止運作,所以總編為了保住公司上下,寧可中止這次調查?」
「嗯,志聰你大概都說對了。作為總編,我相信我有權力要求你擱置調查,但我不想做到這個地步。我知道這樣會讓皓龍和志聰很為難,但為了《先鋒新聞》全體員工和公司存亡⋯⋯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嗎?」

皓龍沈靜地托著頭,好一陣子都沒有回答孝真的請求。
「所以,皓龍你的答覆是⋯⋯?」孝真忍不住追問。
「你還可以嗎?」雖然志聰這時不知怎樣做,但看著皓龍苦惱的神情,只能輕輕地按著他的手背,讓他稍為冷靜下來。
「我沒事,」皓龍放下繃緊的表情,微笑著輕撫志聰的手,「總編,這個請求涉及太多考量,一時間我也無法確實地回答該怎樣做,可以給我一晚時間想想,明天我再答覆你好嗎?」
「好的,謝謝你的體諒⋯⋯希望明天能得到你的答覆。」

電話掛斷之後,皓龍坐在沙發上好久沒有作聲,連巴曲跑到面前抖他玩耍也不為所動,陷入了一陣沈思。
「爸爸,為何皓龍不跟我玩?是不是我做錯了甚麼?」
「沒有這回事,他只是有些事在忙著⋯⋯來,巴曲乖,我們別打擾皓龍,跟爸爸過來!」
這時志聰走到廚房,扭開爐頭,煮開了一壺熱水,巴曲聞到陣陣香氣,高興得在志聰腳邊跑來跑去。他弄了一陣子,然後拿著兩杯熱茶,坐在皓龍身邊。
「先拿著吧,」志聰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溫熱的洋甘菊能讓心情放鬆,你的那杯我加了一點手造菠蘿果醬,是你喜歡的味道。」
「噢,謝謝你,還有⋯⋯抱歉,剛才我是不是把你嚇怕了?」
「沒有,只是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為工作苦惱,但你的樣子很迷人,認真的男人從來都有一種吸引力。」
「傻瓜,」皓龍不禁低頭失笑,「對不起,回家前的偷聽事件,還有我明天的決定,大概讓你突然間感到很大壓力吧⋯⋯」
志聰只是輕輕地吻在皓龍的臉腮,然後倚在他的肩膊上。
「不管你的決定是甚麼,我都會支持你。」
「可是⋯⋯這可能影響到你的工作,最壞情況甚至會讓你連飯碗也丟了⋯⋯」
「這不只是我的事,你大概還在顧慮著公司的所有同事,忽然來襲的壓力肯定讓你很困擾⋯⋯但是你知嗎?要是你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堅持,你就不再是我、甚至任何人認識的田中皓龍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當然知道,就算我沒有偷偷地用上你意外給我的心靈感應能力,都已經跟你在一起那麼久,難道我會不清楚你的想法嗎?」
「要是我這樣的話⋯⋯會不會太自私?」皓龍皺著眉頭。
「問題的解決方法有很多種,但要是出發點和原則有變的話,之後的發展只會走在錯誤的方向,」志聰更用力賴著皓龍的手臂上,「我記得你說過,我們不能因為地位差異就屈服,讓別人把錯的事說成正確,所以⋯⋯我相信你會作出正確的決定,之後的問題只是要用上怎樣的解決方法。」
皓龍聽罷,就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緊緊地抱住志聰。
「可以這樣子抱住你一會兒嗎?」
「你要抱多久都可以,只要你喜歡就好。」
志聰在擁抱中感到皓龍身體傳達的訊息,那不是面對難題而出現的恐懼,而是迷惘於不知哪個方法才是最好的一種不安。
「大男孩,我在這裡,不用擔心,」志聰還是溫柔地安撫著皓龍的背,「看你好像還在想著其他事情,雖然我沒有你的心思細密,但你可以把煩惱告訴我,至少讓我為你分憂吧?」

皓龍放開了志聰過後,臉上又再露出嚴肅的神情。
「這個布氏集團,越想越是不對勁。」
「你的意思是⋯⋯它比你想像中更古怪?」志聰問。
「嗯,《大都會電訊》如是,現在連《先鋒新聞》的母公司也如是,同樣是短時間內出現不尋常的巨額投資失利後,布氏集團以白武士的姿態拯救頻危垂死的公司,」皓龍疑惑,「似乎被布氏集團收購的企業都是遇上相同情況,而且數量和規模比我想像中更大,未被發現或正被羅致的公司應該還有更多。」
「為甚麼這樣說?」
「其實昨晚我發現布氏集團收購的公司之中,有為數不少是屬於大都會市幾家大集團,而這幾家大集團旗下亦擁有城中大部分的傳媒機構,」皓龍說,「可是你沒有留意到嗎?一直以來只有洛耀峰持有的《大都會日報》和我們《先鋒新聞》在跟進布氏集團的新聞,其他報章全都保持沈默,彷彿其他傳媒均很奇怪地對布氏集團零興趣,我猜不透當中的關係,但現在一切就變得非常合理了:他們不是沒有興趣,而是不能對它表示興趣,面對營運壓力不得不放棄報導。」
「就是說,Wayne Bruce打算用處理其他傳媒的手法來對付《先鋒新聞》?」
「這我有點保留,雖然手法很類似,但你看布氏集團只是控制它們背後的資金組織,並沒有直接收購其他報章,偏偏只對《先鋒新聞》提出這樣的收購計劃,這方面我暫時未想到原因。」
「看你現在一臉憂心忡忡,怎可能輕易想得通?」志聰輕托皓龍的下巴,溫柔地吻在他的唇上,「既然你已經決定繼續調查,那麼現在先去休息,說到底這是持久的抗爭嘛!我帥氣的大男孩!」

皓龍和志聰脫去衣服躺在床上,可是兩人都沒有心情做愛,只有天真的巴曲熱情地賴在他們腳邊。
也許是剛才暈車浪後過份疲累,床鋪右邊的志聰雖然同樣擔憂報館的事,但很快便呼呼大睡;另一方面,儘管睡在床鋪左邊的皓龍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進入休眠,卻徒勞無功。

皓龍腦內的某個想法整晚縈繞不散。

他打算明天將向孝真提出請辭,然後私底下繼續調查布氏集團的底細。
他深信作為記者,有必要向公眾傳達真相,要是他不去揭發當中的謎團,布氏集團這個不明來歷的企業暗地裡迅速「改造」大都會市,這城市難保有一天會被全面吞併。
這不是超人能用超能力阻止的事,市內傳媒逐一被噤聲或自我閹割,現在能力挽狂瀾的,說不定只有皓龍自己,以及心目中編輯部裡幾位值得信任的同事。
可是皓龍也在為此煩惱著,終歸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堅持,而累及身邊任何人。

然而這晚皓龍無法入睡,猶疑著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看著枕邊人,皓龍很清楚自己最擔心被牽連的,就是面前最愛的志聰。布偉傑身邊藏著眾多仇家,甚至要把他置諸死地,萬一深入調查下去,或許會惹來殺身之禍,皓龍自己是超人總算問題不大,但志聰只是一介凡人,他沒有讓志聰冒險的餘地。

不論要留在《先鋒新聞》追查與否,若為著揭發布氏集團的真相,就會讓自己最愛的男人身陷險境,那又是否值得?
想到這裡,皓龍躊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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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Wayne. (嗨,偉傑。)」泰妍走出餐廳大門拿著手機說,「Are you heading home now? Or still stuck in office?(你正在回家嗎?還是仍然困在辦公室?)」
「如果妳趕時間的話,我可以自行回家,真的。」露詩在旁輕聲說。
「No worry, Lois, I’ll get you home (放心,我會送你回家)... oh yes, I’m with her now. Getting jealous?」
說罷泰妍和露詩相對而笑,慢慢走到轉角一個陰暗的小巷。
「You know I always find a way back home, on my own (你知道我總會找到回家的路,用我的方法).」這時泰妍好像發現附近有些異樣,「Looks like something is blocking my way... but I’ll take care of it. Drive safe.(似乎有些東西在阻礙我回家⋯⋯但我會處理掉。記得安全駕駛。)」

「露詩,請妳站在那邊,盡量靠在牆壁。」泰妍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甚麼?是不是⋯⋯」
露詩話未說完,兩名幪面的黑衣人忽然從天而降,手上還拿著短刀,準備向泰妍施襲。

黑衣人的襲擊乾脆俐落而無情,但泰妍也絕不是善男信女,即使穿著貼身的行政套裝也無損她赤手空拳的狠勁。
拳來腳往之間,黑衣人雖然人數眾多,仍不敵泰妍的攻守兼備;泰妍每每在出招前先看準對手下一步行動加以防禦,再瞄準黑衣人的漏洞發動攻勢,不消幾分鐘,黑衣人都被她打個落花流水。

露詩看在眼裡,除了目瞪口呆外完全交不出任何反應,她根本無法想像泰妍一介女流,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功夫好手。

「露詩,希望你沒有被嚇倒⋯⋯」泰妍正要轉身過去露詩面前,在兩人中間一名被打至倒地的黑衣人突然跳起來,好像要拼死向泰妍施以攻其不備的反擊。
這時露詩猛然回過神來,瞄一瞄身旁垃圾堆,發現一張折櫈,隨手拿起就往黑衣人的後腦用力砸過去,一聲巨響後黑衣人就在泰妍和露詩面前倒下來。

「這換是我被妳嚇倒了,但⋯⋯Seriously(說笑吧)?折凳?」泰妍指著露詩手上的東西說,「誰會把這東西當成是武器?」
「呼,好險⋯⋯妳沒聽過這是傳說中的『十大武器之首』嗎?攻擊力強,殺傷力高,而且手到拿來,」露詩有點尷尬地說,「最重要是⋯⋯我用這東西救了妳。」
「妳覺得這廢物能偷襲我嗎?」
「我一直想試試用折櫈砸扁壞蛋是怎樣的一回事,在喜劇電影經常看到的⋯⋯妳就不可以讓我趁機爽一下嗎?」

泰妍帶著笑容托著露詩的下巴,毫無預告地吻向她的雙唇,好久沒有放開。
「謝謝妳,那麼我可以取代瑪莉,稱呼妳叫⋯⋯Rose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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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後還是放鬆不來嗎?」志聰在公司天台握著皓龍的手,「起床後你都沒有怎樣開口說話⋯⋯」
「嗯,我還可以,」皓龍勉強裝出微笑,「你不是懂得跟我進行心靈感應的嗎?要是你擔心的話⋯⋯我可以讓你讀心,沒問題的。」
「不,那種能力只可以在危急關頭才可以使用吧?」志聰輕鬆地說著,「我不是那些痴纏的伴侶,我還懂得甚麼叫『私隱』的,而且⋯⋯我相信你,要是有甚麼想跟我說,早就開口讓我知;若是不想我知道的事,就算我怎樣問你也不會透露,你看事情總比我看得長遠和透徹,所以你有你的顧慮,我是明白的。」

皓龍聽罷,又再緊緊抱住志聰。
「我很愛你,所以我不想因為我的決定而影響到你;我不要你受到傷害,更加不希望傷害是來自我,真的。」
「大男孩,幹嘛這樣感觸了?我也愛你,所以⋯⋯要是有甚麼事的話,我們就一起面對吧!」
皓龍聽罷,不禁把志聰擁得更緊,好久沒有放開。

「幹嘛今天大家都在竊竊私語?」志聰剛走進門口,便留意到四周同事的古怪動靜,「是不是皓龍你做了什麼又再引起網絡熱話了?」
「吓?甚麼?」低頭沈思著的皓龍被志聰驚醒了。
「從天台走下來開始你就心不在焉,是不是⋯⋯」
「皓龍!你回來了嗎?」兩人甫踏進公司大門,就看到孝真在遠處的會議室大叫。
「呃,總編,你現在就要我⋯⋯」皓龍說得吞吐。
「對,現在,進來會議室,」孝真嚴肅地說,「志聰,你也跟來吧。」
「知⋯⋯知道!」志聰戰戰兢兢地回答。
「總編,這件事⋯⋯其實可以不用把志聰拖進來⋯⋯」皓龍說,「我跟你單獨談一下好嗎?」
「不,這次需要志聰在場,」孝真眼神堅定,「因為⋯⋯這跟昨晚跟你們說的那件事不太一樣。」
皓龍和志聰對望著,明顯被弄得有點混亂,事到如今也只能順從孝真指示走進會議室。

雖然大門跟會議室只有短短百多米距離,但對此刻的皓龍來說卻長得有如跨越半個地球:他的心情還是忐忑不定,他應該現在就向孝真遞上辭職信,還是待志聰走開後才說?抑或其實辭職這個決定會否太倉促,他是否該再考慮一下才開口?

「其實關於昨晚的事⋯⋯」皓龍跟著孝真走進房內,深呼吸一口後,正打算跟她說清楚自己的打算之際,他發現房間窗前坐著一個男人,背對著三人。
「我們的事之後再談,現在有個人想跟你們見面。」


「Glad to see you again, Kent and Barry(很高興再見到你們,皓龍和志聰)。」黑影慢慢轉身過來,背著陽光依然能看清楚他的樣貌:這個男人竟然就是布偉傑!
「Mr. Bruce?!怎麼又是你?」志聰有點鼓躁,「這次直接衝上來《先鋒新聞》,是想怎樣了?」
「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孝真意外地感到驚訝,「那是個怎樣的場合?該不會是因為皓龍你們在⋯⋯」
「志聰,不要太失禮,」皓龍不經意地擋在志聰前面,「只是昨晚剛巧在電梯內碰面而已。總編,為甚麼Mr. Bruce會來了報社?」
「其實Mr. Bruce⋯⋯」
孝真還沒有說完,偉傑便揚起手,讓她別說下去。

「皓龍⋯⋯請別介意我這樣稱呼你,都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我想大家不用太見外了,」偉傑一臉自傲地坐在辦公椅上,「我知道你們《先鋒新聞》正在調查我的企業,以皓龍你的本領,大概已經找出了不少資料⋯⋯」
「所以今天上來找晦氣嗎?」志聰輕聲說,但表情卻帶點不屑。
「可是我相信你們手上的資料很零碎,要把它們變成一篇完整報導似乎不太可能,」偉傑忽視了志聰的抱怨,繼續說著,「既然我們布氏集團並不是作奸犯科,雖然運作比較低調但其實沒有甚麼不能見光的秘密,所以我這次來,我想給你們一個機會。」
「機會?」
「對,我想將布氏集團在大都會市的第一個傳媒訪問交給你們,我會接受你們的提問,只要是許可範圍內,我都會回答。」
「不是吧?竟然如此優待我們?」志聰驚訝。
「Everything comes with a price,這是Mr. Bruce你在加譚城經常說的,」皓龍說,「我想你不會無條件送我們這份大禮吧?」
「I’m really impressed,皓龍你果然非常專業。孝真剛才跟我說過,你的個人新聞節目《先鋒焦點》將要進行首個錄影,而主題正是布氏集團的調查報導,所以我的要求⋯⋯就是要在節目尾段加入我和你的單獨專訪,而且是要現場直播的。」

皓龍、志聰和孝真無不被偉傑的提案嚇得措手不及。
「Mr. Bruce你不是要設法讓我們擱置追查和報導的嗎?」志聰疑惑。
「志聰的意思是⋯⋯照常理推斷,沒有人會大膽得讓陌生人公然向自己質詢,」皓龍輕輕推了身後志聰的手臂,暗示他別把話說得太多,「難道你不怕到時我用手上的資料,在鏡頭面前跟你對質嗎?」
「正所謂明人不做暗事,以我所知,我並沒有任何實質的把柄被你拿到,」偉傑輕鬆地回答,「而且就算你有甚麼資料,是否要在鏡頭前公開,在這個形勢下,你也得好好考慮,我不擔心這對我有太大影響。」
「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即使有充分證據,也不敢把它們公開?我應該解讀為一種⋯⋯要脅嗎?」
「不,千萬不要這樣想,我只是擔心你找到的證據是否有足夠的說服力而已。」
「Mr. Bruce,我想暫時別糾結於皓龍找到甚麼,目前這些資料我們有責任保密,希望你了解,」孝真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擔心,但面對偉傑依然不輸半分,「若你決定要這樣安排,不如先談談甚麼時候進行訪問?說到底Mr. Bruce的行程非常緊密⋯⋯」

四人在會議室很快就決定好訪問的時間地點和形式,孝真便送偉傑離開公司。
「我很少接受訪問,但這次我真的很期待皓龍你的直播。」偉傑離開前在皓龍耳邊說。
「不管環境多糟糕,作為記者我需要好好處理報導。」皓龍一臉嚴肅地答,但兩人之間卻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I beg you will(我敢說你會做到),請盡力把訪問做好,我很想知道你的真正本事。」
「Mr. Bruce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
「Don’t let me down(別叫我失望),須知道你這次訪問可是背負著整間《先鋒新聞》的名義的。」
偉傑說罷就跟皓龍擦身而過,而皓龍也以銳利的眼神看著偉傑。

「呃⋯⋯怎麼我覺得這個Mr. Bruce明明看起來很開明,但暗地裡好像在盤算著甚麼似的?」志聰問著皓龍。
「這個男人絕不簡單,」皓龍說,「他應該知道我們得知布氏集團要收購《先鋒新聞》的事,所以向我施壓,要我在記者專業和報館前途之間取捨。」
「有⋯⋯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處境下,總編已不能拒絕Mr. Bruce的任何要求,要是我在訪問中咄咄逼人,把布氏集團的營運資料公開,可能會讓他取消收購計劃,結果令《先鋒新聞》關門大吉;但要是我在訪問中處處迴避,那就會讓《先鋒新聞》的形象毀於一旦,甚至讓我無法在新聞界難以立足,而Mr. Bruce也能以此為口實,認為報社的運作和作風跟當初有別,擱置收購《先鋒新聞》的計劃。」
「那麼你要怎樣做?」
「我還沒有想到怎樣做,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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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祖言和卓航前來吃飯,四人圍著餐桌,不過氣氛卻變得比平日沈重。

「事情可真是峰迴路轉呢⋯⋯」祖言說。
「嗯,有點被逼至牆角的感覺⋯⋯」皓龍拿著飯碗,但米飯卻沒有吃過幾口。
「這個偉傑⋯⋯幹嘛會變得如此城府深的?」卓航的語氣很擔憂,可是筷子卻夾著飯菜從未停手。
「原來你認識Mr. Bruce的嗎?!」志聰大叫,「為甚麼你不早點說?」
志聰和皓龍都被嚇了一跳,唯獨祖言的神情保持冷靜。
「呃⋯⋯他是我的中學朋友,名叫布偉傑,早前的確跟他重遇了,但⋯⋯反正跟他已經失去聯絡那麼久,沒什麼特別就不用無端端提起這個人啦!只是沒想過連我的好朋友都因為他而惹上麻煩⋯⋯」
「那麼卓航你可以替皓龍跟他說幾句嗎?我不想他為了這個男人弄得不知所措⋯⋯」
「千萬不要!」皓龍放下飯碗,「志聰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子會讓《先鋒新聞》所有人都很尷尬?」
「那麼我該怎樣做?看你如此煩惱著,但我又不知道如何為你分擔⋯⋯」
「傻瓜,有你在我身邊已經很足夠,不用為我擔憂,要是連你也陷入這煩惱,我們就很難把問題解決了。」
「這個偉傑好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感覺很陌生,究竟他現在想著甚麼,我完全沒有頭緒⋯⋯」卓航回想起偉傑早前跟他的會面,眼神不自覺地迴避著眾人。

「其實Wayne Bruce在這件事上有沒有可能不是我們想得那麼壞?」祖言說,「皓龍你也說過了,在大都會市眾多傳媒中,他只看中《先鋒新聞》,繼而提出收購計劃,要是他只想讓《先鋒新聞》噤聲,老實說他不用做那麼多動作,就如對付其他報社的方法一樣,收購或拖垮報館的母公司不是更直接嗎?」
「祖言叔叔你有甚麼想法?」志聰問。
「用另一個角度想,如果他想把《先鋒新聞》羅致旗下,它的價值和潛力有目共睹,即使要計算其市場價值,找個會計師樓來處理就一目了然。作為一個商業家,明明在收購計劃最後階段,還有可能現在才把報社的風骨看得那麼重嗎?這樣所謂現場直播訪問就顯得多此一舉了,」祖言邊想邊說,「若這跟收購與否無關,那麼我只想到一個可能:Mr. Bruce是有心挑戰皓龍,或者向好的方面想,那是他對皓龍實力的測試。」
「這輪到我想不到為甚麼Mr. Bruce要測試皓龍了⋯⋯」志聰搔著頭,「他跟皓龍有甚麼過節嗎?」
「怎麼可能?我甚至不認識他。」皓龍皺著眉。
「其實我在加譚城回程的時候,在機艙內遇過Mr. Bruce和他的商業夥伴Talia Park,」祖言說,「Ms. Park感覺上還友善的,可是Mr. Bruce則非常冷漠,有一種誰都不能靠近的氣場。」
「不用把偉傑這傢伙說得生人勿近一樣吧?」卓航插嘴,「可能他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壞呢?說到底他是我中學多年的朋友⋯⋯」
「那已是差不多廿年前的事了吧?他現在變成怎樣,誰說得準?」志聰說。
「不如先別再談論Mr. Bruce這個人好嗎?」聽到卓航替偉傑說的好話,祖言忽然把話題轉過去,「飯菜都快要冷了,至於訪問該怎樣處理⋯⋯我想大家吃飽後再去考究吧。」

晚飯過後,眾人都沒有興致閒話聊天,於是祖言和卓航乘著房車回家去。
「卓航。」祖言望著窗外說。
「是,甚麼事?」
「你跟Wayne Bruce早就認識,」祖言深呼吸一口氣,「我在加譚城回程的班機上就猜到。」
「都跟你說過啦,我跟他已經好久沒有聯絡了,根本不知道他會惹上皓龍和志聰!」
「那麼上星期你說要見的舊朋友是不是他?」祖言沒有回頭望卓航,「你口中『夫妻生活不協調』的那位。」
「怎麼了?難道你覺得我跟偉傑有甚麼藕斷絲連嗎?」
「那你見的是不是他?」
「我⋯⋯是啦,但不是我主動要求的⋯⋯」
「你對他還是有感覺,是嗎?」
「喂,你認為我會見異思遷之類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
「真婆媽,我當然對他沒有感覺⋯⋯啦。」
「你答得遲延了。」
「我對他沒感覺!這樣答得夠乾脆了沒?!」卓航說得激動,連司機都嚇得從倒後鏡看看身後兩人,「呃⋯⋯小王你駕駛時可否專心一點看著前面?」
「卓航,對不起。」
「祖言你⋯⋯是不是對我沒有信心?」
「我愛你,這一點我非常肯定。」
「你⋯⋯」

這一夜,祖言回到家中就沒有再跟卓航說過半句話,只是關上房門,埋首寫作和彈琴作曲,直至凌晨。
卓航自從搬到祖言家後,從未見過他工作至如此通宵達旦,而在隔壁睡房的卓航也徹夜難眠,時而走到廚房抽煙,時而舉啞鈴做運動,彷彿想確認祖言入睡過後才去休息。

祖言和卓航都想跟對方確認彼此的心意,然而整晚兩人卻不敢親口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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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龍從浴室走出來,赤條條地只穿著三角內褲。
「已經很晚了,志聰你還沒有睡嗎?」皓龍用浴巾搓著半濕的頭髮,「雖然明天是星期六放假,但我們不是要去接魚丸來玩嗎?我們還得早起呢!」
「剛才祖言叔叔和卓航還在,我就沒有開口問。」
「問什麼?」
「你是打算怎樣做?本來你想怎樣答覆總編?」
「怎麼了?原本我們要終止調查,現在變成被逼要繼續,當初我要怎麼回答,事到如今也沒什麼關係了吧?」
「但今早你的動靜看來不是要跟總編堅持,那麼你本來的想法是甚麼?」
「呃⋯⋯我打算跟總編請辭,然後私底下繼續調查,要是有甚麼新發現,我⋯⋯再找其他途徑公佈,嗯,例如社交媒體之類吧?」

志聰聽到皓龍這樣說,不禁目定口呆,他沒想過會是這個答案。
「為甚麼⋯⋯辭職這樣大件事,你竟然沒想過跟我討論一下?!」
「因為⋯⋯因為我不想我的決定和行動會影響到你⋯⋯」
「所以你認為辭職就是一個不會影響我的決定了嗎?!」志聰激動地說,「我跟你已經在一起那麼久,難道我沒有資格為你分憂嗎?你是由頭到尾都只想自己一力承擔,還是你不過把我當是陌生人?」
「志聰,你別這樣,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說過要跟你一起面對的!我以為你不告訴我,是因為我不用參與其中,但原來由一開始你只想用自己覺得可行的方法處理!」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志聰⋯⋯」
「之前⋯⋯之前擅自約卓航上來做愛、拍『家廚志聰』的短片、出發前才告訴我你已經偷偷買前往美國的機票⋯⋯哪一次你有跟我商量?!」
「但⋯⋯這些事情的結果也不是很好嗎?」
「重點不是在事後的結果,而是在事前你的出發點!因為你自以為比我聰明太多了,所以想當然地認為我需要接受你的決定,對不對?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這樣有點蠻不講理吧?我⋯⋯等等,有人呼救,先要出去一下。」話未說完,皓龍便瞬間穿起緊身戰衣,變身成超人出動,從窗戶飛奔出去。

志聰像是把一股怒氣洶湧地發洩了出來,稍事冷靜後,急速的呼吸漸漸放慢。
他望著打開的玻璃窗,只是一直低著頭。
他沈默了好一陣子,然後淚水滾滾而流。
那不是悲傷或憤怒的淚,而是出於懊悔和愧疚。

「爸爸,你為什麼在哭了?」巴曲慢慢走到志聰腳邊,「是不是皓龍做錯甚麼,惹怒了爸爸?」
「乖,皓龍或許沒有做錯,只是爸爸沒有自信,膽怯得只懂向他發脾氣,我這樣的性格還是改不來⋯⋯」志聰深深吸了一口氣,溫柔地抖著巴曲,雙手卻不停拭著淚水。
然後志聰蹲下來,把巴曲緊緊地擁在懷裡,哭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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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頭也不回地飛到離市中心不遠的大厦天台,除了因為聽到有人高聲呼喊,同時也想避開與志聰的爭執現場,他害怕大家在無心的埋怨下進一步互相傷害。

就在快到達之際,超人用千里眼看到一個年輕男生危站在天台邊緣,表情異常驚恐,雙腿發抖,一不小心滑了步,踏空後整個人往後倒,正要從高處墮下去。
「嗚呀!!!」男生哭著叫喊。
「不用怕,我把你接住了,」就在男生幾乎墮至地面之前,超人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凌空抱住,「要玩跳樓機應該到遊樂場,天台可不是挑戰這種遊戲的地方。」
「超⋯⋯超人!」
「我不清楚為什麼你要跳下來,但記住自殺並不能解決問題的。」超人露出溫柔而帥氣的笑容。
「不⋯⋯我不是打算自殺的,其實是⋯⋯」
「剛才我看不到有人把你推下來,那⋯⋯你的意思是有人逼你跳樓?」超人放低男生後抬頭往天台處一望,發現有兩個黑影正在進行激烈打鬥,「你現在先找個安全地方躲避再報警,我去天台看看發生什麼事。」
「黑衣人⋯⋯功夫⋯⋯很厲害⋯⋯」男生似乎驚魂未定,說話也斷斷續續,「有⋯⋯暗器的⋯⋯」
「放心吧,我會把要傷害你的人繩之於法!」

超人半秒不夠就已經到達天台,這時他發現剛才激烈的打鬥已經結束,一個戴著特別設計頭罩的披風黑衣人,用類似強力鋼線的東西把另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人牢牢綁住,凌空掛在大厦外牆,雙腳怕得不斷掙扎,雖然他戴著面具,但驚慌的哀號依然能清晰地聽到。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大都會市是法治之地,我告訴你,濫用私刑在這城市是一種罪行。」超人一邊說,一邊嘗試用透視眼看清楚披風黑衣人的頭罩之下,究竟是甚麼模樣。
可是超人卻被眼前所見的東西吃了一驚:並不是他看到了甚麼,而是他甚麼都看不到,透視能力被頭罩的物料完全阻隔。
那是鉛金屬,還是其他不明物料?超人一時間也說不準。

「我知道你是超人,我是蝙蝠俠,給我好好記住,」蝙蝠俠透過頭罩的變聲器說著,「在未搞清狀況之前,我勸你先不要妄下定論,要是我沒有提前出手阻止,剛才被你抱到地面的,可能只是一條剛死去的屍體。」
「就算那個黑衣人做了甚麼,也不能私下把他就地正法。」
「婦人之仁,你根本不知道這群瘋子對社會有多危險!」
「以暴易暴不能解決問題,」超人慢慢走向蝙蝠俠,「要是你堅持,我只能夠阻止你!」
「那就看看誰在阻止誰吧!」

蝙蝠俠雙手拋出高速的蝙蝠形狀的金屬飛鏢,直飛向超人身上,超人心想身為鋼鐵之軀,區區幾個飛鏢怎能傷到自己,只是站在原地擋住蝙蝠俠的攻勢,可是超人沒想到飛鏢的堅硬和銳利程度遠比想像中高,雖然飛鏢無法刺穿超人的皮膚和戰衣,但依然讓他感到些微刺痛,讓他的動作有所遲延。
然而蝙蝠俠的飛鏢攻勢只是開端:他以超乎一般人的飛快速度跑到超人身旁,讓超人來不及反應;同時他拋出另外兩個飛鏢,飛鏢後端各自連著一條幼細的金屬線,飛鏢就像回力鏢般繞著超人,剛好就纏住了他的胸膛和三角褲位置。
當超人打算把金屬線掙開,便驚覺它是用一種比鋼筋還要堅硬的素材造成,令他無法馬上掙脫。
這時蝙蝠俠啪了一下手指,突然間金屬飛鏢就像發電器一樣,把高壓電流沿金屬線放出,電壓之高令金屬線發出強烈的火花。

「嗚呀呀!!!」超人被如此強大的電流擊中,身上閃出令人心寒的電光,加上金屬線剛好纏在他敏感的乳頭和大屌位置,讓他不禁發出慘叫,繼而跪在地上,呼吸急速,動彈不得。
蝙蝠俠這招並不是要取超人的性命,而是要爭取時間,向那個被他懸吊在半空的黑衣人套取資料。


「現在誰都沒法救你,只要我剪斷鋼線,你就會從這裡直線墜落,粉身碎骨,」蝙蝠俠單手握著鋼線,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黑衣人抬起,「識趣的話就把你們下一步襲擊計劃告訴我!」
「嗚呀,反正我說不說,你都會把我拋到地面⋯⋯」黑衣人驚慌地說。
「現在鋼線已經被我剪斷了,」蝙蝠俠用另一隻手,把鋼線用力一扯,「你肯老實招供,我或會饒你一命,否則我只需要把手一放,幾秒後你就變成肉醬,腦漿四濺。給你五秒時間,你自己想想要怎樣做。五。」
「我只是來執行任務,甚麼也不知道!」
「四。」
「我真的甚麼都不知道的!」
「三。」
「我不過是最低級的『古洛煞』,負責執行任務而已,行動計劃至少要『舒法茲』甚至『布魯特洛達』的成員才可得知的!」
「二。」
「相信我吧!我甚麼都不知道!」
「一。」蝙蝠俠這時把手慢慢鬆開,鋼線從他手心飛快向下墮。
「我不想死呀!嗚嘩!!!」

超人很快回復體力,並成功把金屬線掙脫,裂成段段碎片,在千鈞一髮之際,飛到黑衣人的下方,將他接住。
「年輕人,你安全了,有甚麼事冷靜下來再慢慢說。」超人用透視眼隱約看到黑衣人面具下的模樣,雖然面具同樣用上不明素材,但阻隔力比起蝙蝠俠的頭罩相差太遠,讓他猜到黑衣人是個年輕男孩。
「嗚嗚嗚⋯⋯我⋯⋯我⋯⋯」男孩驚慌過度,連話也說不清,只懂一直抽泣。
「沒事了,別怕。」超人把怕得抖震的男生放下來,讓他坐在天台冷靜。

「把他交給我。」這時蝙蝠俠指著超人身後的黑衣男孩。
「我會將他交給警方處理,」超人擋在男孩前面,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以作唬嚇之勢,「觀乎你剛才的舉動,我相信你比這男孩危險得多。」
「他現在是屬於我的,我要帶他走。」蝙蝠俠向超人一步一步逼近,可是超人沒有露出一絲懼色。
「年輕人,告訴我,你認識這個蝙蝠俠嗎?」
「我⋯⋯我不知道他是誰⋯⋯」男孩仍舊怕得全身發抖。
「那就是說,這個蝙蝠俠想要把你拐走,」超人雙眼慢慢發熱,「我不會讓這宗罪案發生!」
「這個男孩我今晚就要帶走,別妄想可以阻止我!」

轉瞬間超人便衝前握著蝙蝠俠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抬起,雖然蝙蝠俠來不及躲避,但從他嘴角的上揚,似乎對超人的攻勢毫不畏懼。
這時蝙蝠俠以極高速度抬腿踢向超人的臉,這令超人有點錯愕,縱使蝙蝠俠的攻擊並沒有讓超人傷及一根毛髮,但其肌肉的力量可是他至今遇過所有地球人中最強的一個。
超人一個不留神把手鬆開,蝙蝠俠乘機掙脫,一個後空翻跳到天台邊緣,再趁這時機跳向男孩那邊,打算把他擒拿;然而超人很快便定過神來,就在蝙蝠俠從他頭頂飛躍過去之際,他一手把蝙蝠俠的右臂捉住,再一個轉身將蝙蝠俠有如鐵球般順勢拋向牆邊。

蝙蝠俠很快便爬起來,超人在本能反應下使出了熱射線,擊中了蝙蝠俠幾吋之隔的牆壁石屎,牆身應聲爆裂,然而這並沒有阻止蝙蝠俠的反抗:他冷靜地使力向超人拋出幾個發電蝙蝠飛鏢,以換取時間避開超人的攻勢,同時避免跟他正面衝突。
很快兩人之間展開了一場拳來腳往,即使超人拳頭力量強大,但蝙蝠俠有如忍者般的閃避和意想不到的旁敲側擊也令超人無法佔盡上風。
「我勸你現在就停手,我不想傷害你,」超人停下來,嘗試停止這場沒有意義的打鬥,「你該知道再打下去,你沒有勝算。」

「他是個危險人物,需要取之而後快,為什麼你偏偏要保護這畜牲?」蝙蝠俠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
「他不過是個小孩子,難道取掉他的性命就能讓你感覺像個英雄嗎?阻止邪惡不代表需要殺戮。」
「哼,你實在天真得可憐,知道他們這群瘋子正準備毀掉這個大都會市嗎?」
「身為超人,市民心目中的英雄,我會好好保護這個城市,而不是你這種裝英雄的怪客。」
「很抱歉你這種自大和愚昧正縱容邪惡擴張,你連誰是你的敵人也未看得清楚,」蝙蝠俠走到超人面前,憤怒地用手指篤著他戰衣胸肌上的五角形標誌,「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很厲害?憑什麼認為大都會市只有你是英雄,誰要保護這個城市也得要你批准?難道誰都要聽你的指示嗎?」

超人呆住了。
他彷彿被蝙蝠俠刺中了思想的盲點,真相赤裸得讓他無法辯解。
這刻他不禁想起了志聰,在他離開家前的那段爭執。
在同居和工作的生活中,他總覺得事事為志聰著想,潛意識卻似乎只想讓志聰跟從自己走,壓根兒是否真的對志聰好?
那是不是一種因害怕失去志聰而不自覺的操控?會否是出於日益膨脹的自大而對志聰感到不信?
超人腦海浮現出那一晚在月光下,志聰堅定的眼神,以及他因著愛而在自己身上報以十足的信任。
一種刺痛心底的愧疚油然而生。

蝙蝠俠對超人的心理狀態毫無興趣,他繞過超人身後,一心要捉拿那男孩,可是那男孩早已在兩人打鬥時逃之夭夭。
「可惡,竟然被他逃走了!」蝙蝠俠蹲下身子,拾起男孩遺下的襟章念念有詞。
「你手上的襟章⋯⋯」超人轉個身,發現蝙蝠俠拿著的東西,就在不久前見過,「那是Circe的標誌?」
「你聽過這群瘋子的事?」
「我對他們所知不多,傳聞他們正在亞洲擴張勢力⋯⋯原來你正在追查Circe?」
「我的行動不用跟你這位超級英雄交代。」蝙蝠俠以冷淡的語氣回答。

「我想知道,要是你把那個男生捉拿到手,你會⋯⋯把他殺死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取他性命,」蝙蝠俠慢慢站起身,「剛才我其實也沒有打算讓他墮樓,最後一刻會把他捉回來,我不過是想從他口中得知Circe的內幕情報。你知道,臨死的人沒有時間去想怎樣說謊。」
「但他不過是個年輕人,幹嘛你就是不肯放過?」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竟然能夠逼得一個比他年長的男生慌惶地企圖跳樓,而且能在我們不察覺的情況下逃離現場,難道你覺得他真的是個普通人嗎?」

超人認為蝙蝠俠所言並非毫無道理,於是他慢慢地走近蝙蝠俠,可是從蝙蝠俠的姿勢來看,他的警戒心非常重。
「蝙蝠俠,謝謝你告訴我,我有種直覺,認為你不是我的敵人,」超人放下繃緊的神情,伸出手釋出善意,「可以告訴我關於你的事嗎?至少可讓我們看看能否合作。」
「我沒有興趣交朋友,」蝙蝠俠似乎已失去耐性,一手撥開超人的手,「我警告你,不要再妨礙我,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

說罷蝙蝠俠就跳下天台,幾個翻斗後就在高樓之間的黑暗中消失無影,快得連超人也來不及追蹤。
「蝙蝠俠⋯⋯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


超人的披風在窗戶外飄盪,搖曳的黑影讓志聰得知皓龍回來了。
志聰慢慢在沙發站起身子,看著還在穿著戰衣的皓龍,卻沈默不語。
「志聰⋯⋯」皓龍凝望著志聰的雙眼,越來越顯得閃縮,「我⋯⋯其實⋯⋯」
志聰沒有讓皓龍把話說完,只是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然後把他用力抱緊。

「皓龍,對不起。」
「甚麼?不,應該是我向你說抱歉,」皓龍略帶慌張地擁著志聰的背,「我的確沒有切身處地從你的角度去想,只懂把自己的想法強行加在你身上⋯⋯」
「你知道嗎?欠缺自信一直是我的缺點,當我自覺不被信任時,這種缺陷就按耐不住寫在臉上,」志聰用力把臉貼在皓龍壯實的胸膛上,「明明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卻只懂藉故向你發難,讓你難受了⋯⋯我沒有好好考慮你的難處。」
「我得承認我有處理得不恰當的地方,而我卻沒有留意,」皓龍溫柔地摸著志聰的頭髮,「抱歉要你包容我的自大。」
「大男孩,是我不懂體諒你,你已經受了那麼多壓力,我還要讓你擔心,」志聰說,「能夠如此保護和接納我的人,從來只有你,我該學會成熟一點。當初跟你走在一起之前,已經因為我的幼稚讓你傷心了一次,我知道這次我不可以再重蹈覆徹。」
「親愛的,我就是喜歡你的天真爛漫。」皓龍輕吻著志聰的額角。

志聰只微笑著搖搖頭。
「對我來說,你就是對的人,我不想再把因為自卑而讓我們往錯的方向走,令我們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親手斷送了這段關係。」
「所以⋯⋯你原諒了我嗎?」皓龍裝出無辜的表情。
「應該說是⋯⋯我們學會互相體諒?」

皓龍挽著志聰的手,一起坐在沙發上。
「老實說,剛才我怕你會向我提出分手,所以在外胡亂飛馳,不敢馬上回來,」皓龍靦覥地說,「說到底這是我們價值觀的衝突,我⋯⋯有點不知如何面對。」
「逃避不是辦法,不是嗎?」志聰露出安穩的笑容,「剛才我冷靜下來,看著四面牆,我在想⋯⋯我會一直跟你住在這裡。然後我記得媽媽說過,二人生活需要磨合是很正常的,但要是為了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男人而吵架,我認為不值得。」
「嗯,我們之間不應該有第三個男人破壞彼此的感情,」皓龍終於放鬆下來,展露微笑,「我不容許這件事發生⋯⋯噢,應該是,『我們』不容許。」
「對,是『我們』。很奇怪呢,好像我們都坦蕩蕩地讓對方了解內心更深一點,我以為我會退縮,但原來⋯⋯呼,反而讓我更安心。」
皓龍只是笑著,沒有回答。

「以後如果我做了甚麼事讓你不安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希望彼此之間有太多隱瞞。」皓龍雙手抱住志聰的雙肩。
「也不能說是秘密吧?但至少我們應該坦誠相對,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
「志聰⋯⋯」雙眼泛紅的皓龍緊擁著志聰不放,「今晚可以這樣子擁著你嗎?」
「好⋯⋯但你不用脫下戰衣嗎?」
「不論有沒有穿著戰衣,我依然是你的男人,不是嗎?」皓龍溫柔地撫摸志聰的臉,「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把你放在心裡的第一位。」
「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首位,」志聰輕輕吻在皓龍嘴上,「而且以後也是。」
「那麼⋯⋯以後請多多指教,」正當皓龍開與志聰從熱吻開始感到性起,巴曲熱情地跳上兩人之間,讓兩人尷尬得分開了,「哈哈,當然不能少了巴曲!」
「皓龍,我愛你。」
「志聰,我也愛你。」

兩人激烈地交換了擁吻後,志聰和巴曲就沈沈地睡在皓龍的臂膊中。

——————————————

「芝醬,芝醬!我要玩玩『超人一飛沖天』!」魚丸鼓著腮說。
「沒問題,魚丸喜歡我把你抱得高高的,」皓龍慈祥地看著魚丸,把他抱到面前,讓他坐在自己結實的大腿上,「等你完成作業後,你想怎麼玩都可以!」
「嗚呀,真的要做完作業才可以玩嗎?」

來到翌日週六,皓龍和志聰跟平時一樣,早上把魚丸接過來留宿,可是這天他們三人還不能出外遊玩,因為魚丸媽媽叮囑了魚丸,需要留在家中把所有家課完成後才准許他玩耍。

「現在的幼稚園原來有那麼多功課?時代果然不同了⋯⋯魚丸乖,我烤了你最喜歡的巧克力杯子蛋糕,做完功課後就可以吃了!」志聰笑咪咪說。
「芝醬、小叔,我的週記已經寫好了!」魚丸高興地拿著小簿子,「我把前天跟啟謙到公園玩耍的事記下來。太好了,我要吃杯子蛋糕!」
「讓我看看⋯⋯」皓龍打開魚丸的週記,馬上皺著眉頭。
「皓龍幹什麼這樣的表情?魚丸的週記不是寫得很長吧?還是他的字寫得亂糟糟?」志聰拿過了皓龍手上的簿子看了一眼。
「我的字寫得很好看的!我有聽芝醬小叔的話,把字好好的寫!」魚丸大吵。
「哈哈,魚丸的字寫得很工整,很厲害啊,」皓龍摸著魚丸的頭,「不過,嗯,怎麼說,你把公園的環境以及跟啟謙同學玩遊戲的內容全都寫了出來,我看過後的確很清楚當時發生過什麼事,可是每件事之間都沒有連接,讀過後感覺不到你玩得有多開心。」
「我跟啟謙玩得很愉快呀!真的!」魚丸噘著嘴,「那麼我要怎樣寫你才會知道?」
「或許你可以把一些不太相關的事刪去,那麼看起來就會順暢很多。」皓龍托托眼鏡,邊想邊說。
「甚麼叫『不太有關』?芝醬我不明白呀⋯⋯」魚丸懊惱地抓著頭,「老師說寫文章要把所有事都寫出來的,那我該怎樣做?」
「平時我教小叔寫文章時需要顧及主題,例如⋯⋯魚丸你的週記想告訴別人在公園遊玩的樂趣,這裡你寫了『公園入口左面有一條狗,右面有一條狗,遠處有一條狗』,其實整個過程你們都沒跟小狗們有交流,對吧?你可以說『公園有幾條狗』,甚至不用提,」皓龍細心地指導著魚丸,「之後你跟啟謙同學盪鞦韆應該是很享受吧?這裡可以多寫一些你的感受,以及輪流坐上去,一個人推一個人盪的過程,還有你和啟謙同學的表情之類,讓人可以看出這週記是在說遊玩的愉快經歷,而不是公園裡頭有甚麼東西。」
「嗚,芝醬是說我寫得不好看嗎?」雖然聽過皓龍詳盡的分析,但茫然的魚丸還是噘起小嘴。
「小傻瓜,芝醬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想給你一些建議,」志聰也輕撫魚丸的臉,「有時一次過把太多東西給人看,是需要好好安排的,讓讀者可以預計接下來會看到甚麼,或者你究竟想別人從中看到些什麼。就像畫畫一樣,不用把每個細節畫出來,要懂得避重就輕⋯⋯」

「想別人從中看到些甚麼⋯⋯避重就輕⋯⋯啊!」志聰雙眼突然瞪起來,好像發現一些令人震驚的事。
「志聰,你怎麼了?」皓龍問。
「小叔你是不是肚子痛了?我見媽媽平時拉肚子之前都是這樣子⋯⋯」魚丸搔搔頭。
「哈哈,小叔應該不是突然肚子痛吧?是嗎,志聰?」

「皓龍,」志聰面露笑容,「我已經想到要怎樣處理這次訪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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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電影院


「嘖,他就是你提及的那個『朋友』嗎?」迪文一臉不悅地說。
「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的哥哥天翔,你們都相識了很多年了,不是嗎?」宏智笑著說。
「喂,宏智,幹嘛這個小伙子會來一起看電影的?」天翔以鄙視的目光看著迪文,「每一次都是這傢伙,老實說,其實他是不是被人孤立,只剩低你這個室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不意外。」
「亂說!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向我投懷送抱!我是看在宏智份上,勉強跟他的『朋友』一起看這電影,誰料到你竟然落得要找弟弟看戲的悲慘下場?」
「哥哥你別這樣子吧?你說你已經期待這套電影上畫很久了,剛好迪文也說有興趣,三人一起看不是更有趣嗎?」宏智還是面露微笑,完全沒有被兩人的吵鬧影響,「反正Louis說他在消防局的工作很忙,而且他又不喜歡動作電影,難道你想自己一個人來看嗎?那未免太可憐了。」
「連男友也不屑跟你看戲了,真不知道剛才天翔你憑甚麼大口氣!」迪文暗自偷笑。
「誰⋯⋯誰說Louis是我的男友?!他不過⋯⋯他是我很要好的男性朋友!」天翔滿臉通紅,「噓,宏智你沒有洩露給爸爸知道關於Louis的事吧?」
「當然沒有,你說這是秘密來的嘛!」宏智笑著說,「所以爸爸和爹地就自行查出來了。」
「不是吧?!他們怎麼⋯⋯」
「他們說你最近舉止很怪誕,說起Louis的時候還嘴角含春般⋯⋯換著是我也不難猜到吧?」宏智想了一想,「最重要是連這方面比較遲鈍的卓航叔叔都看得出來了,還說上次你看著跟Louis的合照時笑得有點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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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卓航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幹嘛啦?誰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你太敏感了吧?」祖言笑說,「我們快點入場吧,你說男主角的角色是依照你來設定的嘛,我想看看他跟我們的大英雄有甚麼不同!」
「難得你跟智仔完成了那個天王巨星的全球巡迴演唱會,終於可以抽空跟我在地球上這樣約會了⋯⋯」
「怎麼了?早前跟皓龍他們在北歐小島玩得不夠嗎?」
「大夥人不算是約會吧?這幾年帶著『英雄聯盟』的年輕人在星際遊蕩,好像很少時間跟你單獨在一起⋯⋯」
「那麼這幾天我們好好享受一下,我把手機都關掉了,誰都不能打擾我們。」
「這不影響你的工作嗎?」
「不打緊,對我來說,你從來比工作重要,你也暫時放低『英雄聯盟』的任務了,不是嗎?老實說,我一直都想重拾跟你交往的樂趣!」
「舊日的歲月總是美好呢,還記得以前我們經常到皓龍家吃飯,有時四個人會一起逛街⋯⋯」

忽然兩人靜下來,好像不知該怎樣說下去。

「你覺得皓龍他⋯⋯其實放下了幾年前在加譚城的災難了沒有?」卓航說。
「那一次事件對他的打擊太大了,甚至動搖了他心底對『正義』的價值,他寧可留在新卡立普頓星,都不想重回這片傷心地,這算是創傷後遺症的一種吧?」祖言低著頭說,「但志聰這幾年丟低自己在地球的事業,陪在他身邊;而且自從魚丸的婚禮後,皓龍留在這裡的時間多了很多,至少上次一起去北歐小島時他也很開懷。我想⋯⋯他正在回復過來了,不是嗎?」
「志聰這些年也很辛苦了,幸好天翔和宏智很懂性,就算爸爸不在身邊,在地球也沒有學壞。」
「他們都討人喜歡,而且兩人也是皓龍的孩子,總不會壞到哪裡,」祖言微笑,「有時我會覺得,皓龍讓這兩個小孩留在地球,證明他對地球人還沒有絕望。」
「看著天翔和宏智兩個大部分時間都能像普通地球孩子般成長,我作為掛名叔叔也很安慰⋯⋯」
「看電影前說起這些話題好像太沈重了吧?」祖言緊緊地握著卓航的手,「不是說好今天要好好約會的嗎?就我們兩個。」
「好,我們就像普通情侶拍拖一樣,看完電影後我們去吃晚飯,再回家做我們愛做的事⋯⋯」
「嗯?即是做甚麼?」
「嘿,我們好久沒有⋯⋯『交配』了⋯⋯」
「哈!滿腦子壞壞的想法這點你一直沒有變,」祖言親了一下卓航的臉腮,「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興致,我就不掃你的興了!」
「今晚就讓你好好體驗鋼鐵司令的非凡能力!準備好被『攻陷』了嗎?」卓航摟著祖言的肩膀,「那麼晚餐時我得吃一打生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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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呈圓球形的設計,觀眾繞著內圈而坐,每層座椅能根據購票數量來劃分和移動連座,連座之間又有分隔的位置,讓觀眾有相對獨立的私人空間;一個影院也分開十多層,正中央則是一個凌空漂浮的播放器,把電影透過立體投射方式展現眼前,讓每位觀眾都能體驗最佳的視聽效果,跟二十年前的電影院設計完全不同,這多得布氏基金在科研的卓越成果,讓大都會市的生活質素提升到另一層次。

宏智、天翔和迪文拿著爆谷和汽水坐下來,等待電影開場,宏智坐在中間,隔開了兩人。
「這些年電影院的餐飲完全沒有進步,來來去去都是爆谷和汽水,真沈悶,」迪文一邊說一邊把爆谷往嘴裡塞,「而且宏智的爆谷做得好吃得多!」
「哈哈,你早一點跟我說的話,我可以出門前做些爆谷給你!」宏智笑咪咪地說。
「真嘮叨,來看個電影而已,要不要準備一頓九道菜的牛排套餐給你啦?」天翔一臉不屑地喝著汽水。
「抱怨的聲音真的很煩人,」迪文還是拼命把爆谷往嘴裡塞,「還以為有些人會在那個北歐小島被鱷魚甚麼的咬死,害我空歡喜一場。」
「抱歉囉,你明知我不會被鱷魚傷到一條汗毛,讓你失望呢!」
「你知道電影裡多管閒事的人通常是怎樣死的?」迪文帶著一副鄙視的眼神說。
「我不知道呀,大概⋯⋯是被同房室友的哥哥殺死吧?」天翔同樣擺出一張臭臉。
「錯,是遇上意外而死的,例如因為多管閒事而被人開車輾過之類。」
「你放心好了,我保證可以讓你看起來像死於意外!」
「夠膽你再說一次!」
「你們別吵了⋯⋯噢,原來我的背包裡有兩包焦糖蛋糕條,誰要吃?」夾在中間的宏智無視兩人的無聊爭執。
「我要!」天翔和迪文的表情瞬間變得童稚起來,高興地從宏智手上搶過蛋糕條。
「你兩個超齡小孩別再吵,」宏智一臉期待地看著立體投射播映,「電影快要開始了!」

「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你們呢!」祖言從身後走到三人旁邊。
「嘩!祖言叔叔,卓航叔叔!」宏智高興地看著兩人,「你們抽空來約會,對不對?」
「宏智的笑容跟你爹地志聰真是一模一樣呢!」卓航握著祖言的手說,「我跟祖言來看戲沒什麼大不了吧?但是⋯⋯喂,你們這樣是三人約會嗎?」
「才不是!」天翔和迪文大叫。
「別開玩笑了!我跟這傢伙約會?」迪文指著天翔越說越激動。
「卓航叔叔,玩笑不是這樣開的,誰會信我要淪落到要跟這傢伙交往?!」天翔指著自己的臉,「你看?難道我對著這傢伙的笑容看起來有很猥瑣嗎?」
「好吧,你們說了算,我們的座位在附近,就當我們不存在,你們不用太拘謹,好好享受一下約會好了!」卓航說罷便拖著祖言走開了。

「雖然我很尊敬詹叔叔,可是他這種幽默感也未免太討厭了!」
「真是的,宏智,看完電影我們馬上離開好了,我不要被人發現我竟然跟布迪文出現在同一空間!」
「咦?原來我背包內還有兩袋巧克力曲奇餅,我都忘了今早剛剛焗起⋯⋯」宏智沒有好氣,就從袋中拿出法寶讓兩人閉嘴。
「喂,我要!」天翔和迪文再次滿足地搶過宏智手上的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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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文,我告訴你,飾演英雄主角的那位男演員是吸引我入場的原因,哈哈!」宏智輕聲在迪文耳邊說。
「這個男人有甚麼特別?還不是普通男人一個?只是演技還過得去罷了。」
「他是雙眼皮帥哥嘛!看起來有點壞壞的,卻又有種體貼的溫柔,我最喜歡這類型的了!」
「嘖,真膚淺,我不也是雙眼皮嗎?」迪文指著自己的雙眼。
「所以我挺喜歡有你當我的室友呢!」
聽到宏智這出其不意的說話,迪文竟然紅了一臉。
「好吧,迪文那傢伙明天睡醒後眼皮也沒有了。」天翔一邊喝著汽水一邊自言自語。
「宏智,為了我們的安全,今晚提提我要把氪氣石放在床邊!」迪文怒視著天翔。
「哈哈,真是拿你兩個沒辦法!」宏智語帶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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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想不到這電影的裸露鏡頭也挺多的呢!」天翔輕聲說。
「看看誰在裝純情?我就不相信有人明明已經在讀大學卻從未看過色情片了,怕被爸爸發現嗎?」迪文嘀咕,「噢,等等,我的手機有短訊。」

布先生-『我知道你晚上在宿舍看過甚麼影片,也知道你對著螢幕做過甚麼。 』19:25

迪文看過短訊後臉如死灰。
「嗯?是誰傳來的訊息?」宏智好奇地望過去。
「有人被爸爸的短訊嚇壞了,哈哈!」天翔大笑。
「布叔叔沒有說錯呀,昨晚迪文的確看著色情片打⋯⋯」宏智邊想邊說。
「噓!」迪文尷尬得紅著臉。

「噓!」突然左邊傳來一聲,「你們三個就是不能靜靜地看電影嗎?吵得連我這邊都聽到了!」
「Uncle Gary,樂欣姨姨,你們好!」宏智輕輕地向兩人揮著手。
「天呀,今日究竟還要遇上多少人⋯⋯?」天翔不禁掩著臉。
「Gary、樂欣姐⋯⋯你們也是來約會嗎?」迪文緊張得說話結巴。
「難得週末,平時她在報館的工作又忙,所以跟她來看戲輕鬆一下,」家信輕聲說,「怎想到遇上你們在吵吵鬧鬧?本來我想假裝看不見你們,可是⋯⋯平時我不是有教你甚麼叫禮儀的嗎?」
「嘿,年輕人不就是這樣的嘛,」樂欣的臉放下了平日繃起來的表情,「你以為他們是年少時代的你嗎?」
「那麼⋯⋯Jason和Tim不會湊巧又在這裏吧?」迪文惶恐地問,「先給我心理準備好了⋯⋯」
「算你走運,他們都不在,而且他們向來都不太喜歡這些消遣活動。」
「好了好了,可以專心看戲了嗎,家信?」樂欣用手指輕輕擋住家信的嘴,「我們也別妨礙他們三人的約會吧!」
「我們根本不是⋯⋯」迪文沮喪地嘆一聲,「唉,算吧,我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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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是一套娛樂片,但導演的拍攝手法也挺有心思,充滿驚喜呢!」宏智一臉滿足地回味著剛才的劇情。
「還不錯啦,很明顯導演為續集鋪下不少伏線,」天翔托托眼鏡,「這種賺錢手法廿幾年來都沒有變。」
「幕後黑手沒有被徹底打敗,肯定在主角身邊安插了內應,下一集的劇情大概要在英雄夥伴間挑撥是非,然後幕後黑手就趁亂給主角重重一擊吧?」迪文也在回想剛才的情節。
「怎麼可能?明明幕後黑手在大爆炸時已經粉身碎骨了,他要怎樣捲土重來?我說下一集肯定有另一個奸角登場。迪文你究竟有沒有在看的?」
「這位導演以劇情細密見稱,有好幾幕也故意把看似無關的線索拍出來,要是有留意細節的話自然會發現,」迪文翻了一下白目,「頭腦簡單的人當然看不出來。」
「你說什麼?!」
「是不是要我把『蠢材』兩個字都說出來,你才知道自己是個蠢材?」
「你這不識抬舉的笨蛋,看我⋯⋯咦?等等,我有訊息。」天翔搔著褲袋掏出手機。

Louis-『今晚的約會要改期了,市政廳剛剛發生大火,又是「黑天使」那群狂熱份子』20:32
Louis-『明晚我要跟Kelvin見面,所以抱歉⋯⋯我們後晚再見好嗎?』20:33
Louis-『Conner,我愛你,要聽話啊!』20:33

「『要聽話啊』,嘖,真肉麻。」迪文躲在天翔身後說。
「你這白痴,知不知道甚麼叫私隱?!」天翔嚇了一跳,「說認真的,羅賓,你準備好了沒有?」
「你知道我隨時都準備好的,超能少俠。」
「我們馬上出發去痛扁『黑天使』那班混蛋吧!」天翔說罷便帶著迪文瞬間離開電影院。

「宏智!怎麼只剩下你了?」卓航挽著祖言的手從戲院門口走過來,「天翔和迪文呢?他們看完熱血英雄片後終於忍不住要去酒店壞壞了嗎?」
「哈哈,卓航叔叔你真是的!」宏智大笑,「他們剛剛出發去收拾『黑天使』了。」
「嗯?那麼神奇小子不用幫忙嗎?」祖言微笑著。
「不過小事一樁,用不著三個人一起出動呢,」宏智搔著頭,「而且他們超能少俠和羅賓兩個聯手,已經能解決很多罪行了!」
「宏智你總是這樣謙虛,不過從在三人身上,總發現你們爸爸的影子,」祖言說,「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們會超越超人和蝙蝠俠這對無敵組合呢!」
「喂,幹嘛在宏智面前說起蝙蝠俠啦⋯⋯」
「沒關係,爸爸和布叔叔之間的感情瓜葛都是大人的事,他們對我都很好,作為孩子也不用太多意見,」宏智說得冷靜,「反正爹地早就放下了,只是哥哥還是有點芥蒂。不過你看?他跟布叔叔的兒子還是合作無間,雖然兩人經常打嘴砲,但其實一直是最親密和交心的朋友,我能看得出。」
「年紀小小,思想已經這樣成熟了,」卓航溫柔地摸著宏智的頭,「這算是地球人跟卡立普頓星人基因結合的超能力嗎?」
「叔叔你別笑我啦,你們不是要約會嗎?快去享受二人時光吧!」
「只剩下你一個好像有點可憐⋯⋯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吃晚飯?我們都不介意的,對嗎卓航?」
「真的不用了,我這個電燈膽太礙眼了吧?我自己回宿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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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熱焦糖咖啡和意大利泡沫咖啡,謝謝惠顧!」
在回宿舍的途上,宏智拿著兩杯飲品走出咖啡室,在冷風中坐在公園暗角的長椅上,這時他的背包震動著,好像有東西想跑出來。
「KUMARU,乖,睡醒了嗎?似乎你真的很累了!」宏智打開背包,裡頭有一隻貌似是啡色小熊布偶的東西,揉揉眼睛伸著懶腰,雖然它沒有嘴巴,但一雙小眼睛還是能告訴宏智它的好心情。
KUMARU搖著一對短短的小手,吱吱喳喳地爬到宏智身上。
「剛睡醒就肚餓了吧?來,快到我這裡!」宏智放下手上的飲料,把KUMARU輕輕抱緊。身子圓圓胖胖的KUMARU,搖動著屁股上圓圓的小尾巴,並漸漸發出柔和的白光,看來它在擁抱中得到一種近乎於人類溫飽的滿足感。



「E-90,體力已經回復了嗎?」這時宏智面前有一個臉腮長著鬍子、穿著深綠色大衣和西裝、高大而威猛的男人慢慢地走過來。
KUMARU豎起了半圓的小耳朵,轉個身來,舉起小手像是向這個男人敬禮,可愛之餘又顯得有點滑稽。
「Scott,你總是非常準時呢!」宏智露出溫柔的微笑,「可是這裡是地球,你還是叫牠做『KUMARU』吧,你看?牠一聽到E-90這個稱呼,馬上就自動地投入了軍人的角色。」
「好吧,地球上的所謂『名字』也不過是種識別,沒所謂了,」Scott輕輕揚起嘴角,「而且我從來不會遲到,你知道的,Jonathan。」
「人氣沸騰的電影新星能抽空來這小公園,真的很難得呢!你知道嗎?剛才我跟哥哥和迪文到了電影院看了你主演的新作。」
「希望你喜歡我的演出吧,電影宣傳都已經完成了,之後我沒有接洽其他工作,終於樂得清閒。」
「所以⋯⋯你準備好帶我離開這裡了嗎?」

Scott沒有回答,只是帶著微笑,拿著宏智給他買的熱咖啡,坐在他身邊。
宏智也沒有說話,抱著KUMARU在懷內,跟Scott越坐越近,然後輕輕地倚在他的壯實的手臂上。

天空徐徐飄著雪花,降在兩人的肩上。
大都會市好久沒有下雪了,點點如雨般的飄雪意味著這裡進入好幾個月的嚴寒。
兩人肩上的雪粉漸漸融化,Scott伸出手抱住宏智的膊頭,宏智也把Scott的手臂抱得更緊,他的臉旁濕了兩行,那是融雪還是淚痕?也許這刻已不再重要。

宏智終於等到Scott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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